他将手指向空中:“畢方與火同生,朱冠白喙,且隻有一足。”
“這樣的形貌,是其他羽族都沒有的。就連我,也隻在古籍的畫像上見過。”
慕玄臨順着他指向看去,巨鳥的确和于非白所述一模一樣。不過它身上最矚目的,還是那獨一隻令人駭然的足爪,爪下利鈎之長之大,隻消一根外趾,便足以将他們身後的木屋徑直洞穿。
畢方盤旋半晌,穿雲裂石的啼聲才終于漸漸淡去。它火紅的影子旋繞而下,緩緩落回了地面。
一時間,沒有人動作,就連慕玄臨和于非白也不敢輕易上前驚擾。
畢方單足立着,身量足有三四棟木屋那麼高。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卻在輕抖身上羽毛,縮了縮頭,将整個身子藏進了自己的巨翼之下。
它身上又燃燒來,卻比第一次收斂了許多。火焰燒着,它的身形愈來愈小,最後又變回了一個人的模樣。
正是阿炎。
他伏在地上,赤着裸,身上還挂着些沒有消去的紅色翎羽,和慕玄臨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沒能藏起來的那些一樣。
令儀被慕玄臨趕回了屋去,其他幾人上前,江易之伸手試探着将他扶起。阿炎擡起臉來,似乎不再那麼痛苦,神色卻很茫然。
他擡眼,第一個看見的是慕玄臨:“大魔頭......”
慕玄臨給于非白遞了個眼色。
于非白點頭,對江易之道:“易之,你先扶着他,跟我來。”
慕玄臨拉住青栩的手,跟在他們身後。
畢方這種鳥,他也曾聽過,是傳說中很久之前曾在靈境出現的神鳥。
沒想到阿炎竟然會是這種鳥。
可看方才的情形,好像就連他自己也不知情。不過經此一事,之前他身上那些不尋常的現象倒也都有了解釋。
進了屋,江易之已經扶着阿炎坐下,給他披了件衣服。阿炎似乎對方才發生的事還一頭霧水,卻也隐隐發覺大家看他的神情有了變化,一時間不敢擡頭。
他小聲問:“易之哥哥,我剛才......是怎麼了?”
江易之看了其他人一眼,才說:“你記得多少?”
“我隻記得身上突然起了火,很疼。後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江易之一時不知該怎麼給他講。
“你......你突然變成了一隻大鳥,有這麼大。”
他邊說着,手中還邊比劃,試圖讓阿炎明白他方才所見的震撼情形。
“紅得像火一樣,在我們頭頂飛了好久呢。哦對了,于非白還說,你變成的那種鳥,叫畢方。”
“畢方......”阿炎面露驚色,“那,那你們......”
“嗯,我們怎麼了?”
阿炎有些不安地看着他們:“你們,不怕我嗎?”
于非白在一旁道:“你未曾傷人,為何要怕你。”
阿炎低下頭。
“我自小,就和别人不太一樣。”
“我的同族,都說從未見過我這樣的羽色,說我是異類。有次我忍不住,吞了一團火,被他們看見,自那以後,他們都開始怕我。”
“沒有人同我說話,後來我偷偷從書上看到,世上除了靈境外,還有人界,魔界,甚至是仙界,都是很美的。所以我就跑了出來。”
江易之有些驚異:“什麼,你吞了一團火?”
于非白插話道:“畢方本就以火焰為食。他對火有興趣,不足為怪。”
江易之新奇道:“原來如此。”
他說完,屋裡又陷入了靜默。過了半晌,于非白才對阿炎道:“這些都過去了,在這裡,沒有人會怕你。”
阿炎擡眼看他,又露出了幾分從前那種孩童的笑意。
“謝謝你們。”
于非白接着說:“不過,你既已覺醒畢方之力,那我便有一事相求。不知你可願意麼?”
阿炎眼中一亮:“自然願意!非白哥哥,你說的是什麼事?”
于非白沒有繼續說,而是回過頭,看向其他幾人。慕玄臨知道,于非白這是想趕人了。
于是他說:“既已無礙,我們就先回去。探察地宮之事,須得另擇時日了。”
“好。”
..........
阿炎的情況随時可能有變,他們便暫時不回古泉那邊。慕玄臨帶着青栩,回到他們曾住過幾日的小屋。先前青栩親手做的那些木質器用都還穩穩立在原地,隻是多日沒人打理,上面浮了一層薄薄的灰。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今天住這裡,那是不是意味着,這張雙人大床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夜色漸臨。
事實證明,慕玄臨的期冀沒有落空。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從上次他将人摁着親之後,青栩對一些親昵舉動明顯不再那麼抗拒了。比如方才,他就隻試探着問了一句,阿栩竟真的沒再提打地鋪的事,而是乖乖地在這張床榻上躺下了。
他心中暗喜,果然有時候,做人就是得大膽一些才行。
不過,好是好,卻也是有限的。否則為什麼阿栩要躺得離他那麼遠!
屋内的燭火熄了,周圍靜悄悄的。慕玄臨看着那個側躺背對他的身影,心中猶豫了一會兒。
然後幽幽地道。
“阿栩,你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