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得記住一點。”
他說到這,看了看江易之,又看了慕玄臨和青栩一眼,勾起嘴角:“半夜莫要鬧出太大動靜。若擾了霜枝睡覺,它會打人。”
慕玄臨裝作沒聽出他語中調侃,向他道了謝,順着爬滿藤蔓和細葉的階梯,徑直上樓。青栩走在他前面,每過一間房,便推開門察看。慕玄臨跟在他身後看着,眼中帶笑,卻并不幹涉。
走了足有三層,青栩終于停在一間房前,對他說:“尊上,這裡。”
慕玄臨走過去一看,這房間寬敞明亮,他确實滿意。
青栩見他點頭,便又道:“我住尊上隔壁,守着......”
他還未說完,就被拉住了手臂。隻見慕玄臨一臉怒其不争,用力将他整個人往屋裡一帶,朝他步步走過來。
“同一張床榻都睡過了,阿栩還想去哪?”
青栩知道自己又說錯了話,低下頭,逃一般進了屋。
他心中茫然。在無相島上同住,難道不是因為房舍不足,屋子太小麼?眼下地方已經足夠大,尊上不讓自己住得寬敞些,怎麼還非得拉着他在這裡礙事。
尊上的心思可真是難猜。
..........
是夜,于非白輕聲上樓。他走到慕玄臨門前,就知道裡面兩個人顯然還未歇下,因為他看見了從樹藤縫隙中透出的暖光。
同樣透出來的,還有唇舌交纏的啧啧水聲。
于非白:“......”
有時候真想讓自己耳力别那麼好。
他猶豫再三,還是擡手叩門。那聲音戛然而止,等了一小會兒,門從裡面被打開。
青栩不知躲到了哪裡去,隻有慕玄臨站在他面前,眉頭緊緊壓着。于非白看他神情,覺得自己若講不出什麼重要的事,這人可能就要直接出手了。
慕玄臨面色不悅,語氣卻還算客氣:“于公子何事?”
于非白開門見山:“随我去個地方。”
“去何處?”
“淬靈坊。”
妖界的夜晚與星夜谷入夜後的寂靜不同,街巷中人們往來不絕,精神奕奕,跟白日裡沒什麼兩樣。慕玄臨跟在于非白身後,繞了足有十三四個彎,終于走到一處偏僻地界。
人聲早已漸漸遠去。于非白忽然停下,轉過身:“慕尊主可知,我們為何要去那淬靈坊?”
慕玄臨聲色未動,回道:“為了赤火。”
他答得如此之快,于非白卻并不意外。
“不錯。我們能拿到赤火,多半還是慕尊主出的力。所以如今,我隻取這蓮中花蕊,剩餘的部分,便都交由慕尊主保管。”
他為何要如此,慕玄臨其實心知肚明。父親曾告訴過他,赤火其餘部位,隻要用對了,都是上好的藥材,唯有花蕊不同。
花蕊之中,含有劇毒。
現在,既然于非白都這麼說了,他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他還有一事不明。
“此事急迫,為何等入夜才去?”
于非白道:“于非夜耳目遍布妖界,淬靈坊也在其中。我先前費了些心力,才讓心腹混入,現在專掌夜值。”
“我說這些,是為提醒慕尊主,千萬别露了魔族身份。淬靈坊中,人多耳雜,況且言多必失,慕尊主能不開口,便不開口。”
慕玄臨點頭:“好,那便快些去吧。”
于非白卻笑了笑。
“我們已經到了。”
隻見他低聲念了句什麼,慕玄臨腳下便是一空。他輕輕将身形穩住,片刻後便落了地。
還未站定,他便被什麼大力撞了一下。
轉頭一看,竟然是一頭野豬。
野豬撞完他,頭也不回,徑直沖向另一側的櫃台,将那樹藤纏繞搭起的台子撞了個大坑。然後慕玄臨眼睜睜看着那櫃台伸出一枝藤蔓,狠狠在野豬背上“啪”地一抽。
野豬疼得蹦了起來。
慕玄臨語塞,終于明白了于非白先前說的“它會打人”是個什麼意思。
可這野豬行徑如此突兀,卻沒有任何一人上前阻止。慕玄臨四下看去,隻見除了野豬以外,這裡簡直可以說什麼都有,甚至有條蛇正與櫃台夥計據理力争。
如此看來,一頭橫沖直撞的野豬,的确沒什麼稀奇了。
慕玄臨跟在于非白身後,也走向那櫃台。隻見于非白走到一個女子身前,朝她笑笑,随後低聲道:“深谷哀吟起。”
那女子神情靈動,也笑着朝他伸出手,掌心浮出五個極小的字。若非慕玄臨眼力好,根本看不清楚。
那五個字是:寒林怯步停。
于非白垂眼看了,又擡起眼皮,并未說什麼。女子收回手,對旁邊夥計道:“你守着這裡,這位客人渴了,我請他進去喝玉露茶!”
他們跟在女子身後,往堂後走,待穿過一段漆黑長廊,終是進了間狹小裡屋。
三人剛剛邁入,那女子便回過頭來。她沒有看于非白,而是笑着對慕玄臨說:“這位公子豐姿俊朗,我還從未見過。公子是哪裡人?”
慕玄臨與于非白對視一眼,一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