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玄臨還未及開口，便聽得于非白驚聲道：“遭了！”

待他話音落地，人早已掠出數丈。可雖已離得很遠，慕玄臨仍收到了他的傳音：“帶青栩回去，天亮之前不要出來。”

慕玄臨一時間有些頭疼。現在他們與霜枝之間很有一段距離，要想回去，還真得耗費些功力。

因為他的魔功不能叫人看見，所以他本該從屋頂走。可這些房屋一個個又都是樹妖，若随意踏過它們的頭頂，又不知會生出什麼意外來。

但他必須馬上把阿栩送回去，化靈咒出不得任何岔子。

青栩顯然也清楚這其中難處，未等他動作，便縱身一躍，從他懷中跳到了地上。那黑色的身影風一樣竄出去，轉眼便消失在了牆角。

阿栩！

慕玄臨下意識伸手，卻連跟貓毛都沒抓住，隻得立時追上去。

青栩在黑貓形态下，跑得竟半點也不比本體慢。慕玄臨幹脆放棄了動用魔功，邁開步子，緊追在青栩身後。

若想回到霜枝處，他們無論如何避不開人群。

待一人一貓終于奔出了狹窄的小巷，跑到街上時，慕玄臨立時被蜂擁奔走的人擠滿了視野。

人們大多與他同向而走，口中紛紛喊着“回家裡去”，一邊跑着，還時不時回過頭，不知在看什麼。有些人甚至跑到半程，就驟然化出包裹全身的羽毛來，鸷鳴着，四散飛去。

慕玄臨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青栩背影。可人實在太多了，他隻來得及看見黑貓一個閃身，便再也捕捉不到那身影。

慕玄臨又一次慌了。

他再顧不上其他，用手一個個撥開身前的人們。好幾個人朝他破口大罵，他卻仿若未聞，隻是一味地向前擠去。

“阿栩，阿栩！”

沒有，還時沒有，他根本看不到那個身影。

他快瘋了。這麼多人，一隻體型瘦小的黑貓穿梭在中間，就算被人不小心踢到，阿栩的神識也可能受到傷害。

他不顧一切地尋那身影，正跑着，眼前突然出現了熟悉的窄巷子。他看見人群從霜枝身旁繞過，知道這是于非白的結界起了作用。

他心中幾乎是祈求地想，阿栩，會不會已經回到房中去了？

他沖進窄巷，兩側樹牆生硬地摩擦過他的雙臂，他渾然不覺。

那道隔絕幻象的矮門是開着的。

他沖進門去，鼎沸喧嚣的人聲立即被阻擋在外。他飛身躍至自己房前，猛地推開門。

青栩正在椅子上靠坐着，手掌擱在腿上，雙眼緊閉。那隻黑貓剛剛跳到人身上，聽到開門的動靜，還扭頭看了他一眼。

它踩上青栩攤開的掌心，在流光中一點點隐去了身形。

房間裡空氣幾乎凝滞。慕玄臨沉默着，背過手關上房門。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朝那坐着的人走過去。

青栩剛一睜開眼，就看見他的神色。

慕玄臨直直盯着那雙漆黑的眼睛。他記得這是青栩醒來以後，頭一次在面對他時，露出這種有些驚惶的神色。

可他沒有停步。

青栩見他越走越近，不由站起身來，胸膛起伏，卻是一動也不敢再動。

慕玄臨停在人身前。

然後他擡起手，一把抓住青栩的後頸。

他的雙眼已經十分酸脹，卻仍狠狠瞪着，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青栩，你是不是想吓死我。”

青栩眼神不安地動着，嘴唇顫了顫。

尊上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的全名了。

他頓了頓，低聲說：“尊上，我沒......呃！”

慕玄臨一個使力，将人狠狠掼在床榻上。青栩被摔得懵了，待反應過來，掙紮着想坐起身。

慕玄臨根本不讓，猛地撲上去，将人死死壓在身下。

他本是又急又氣，心髒一直砰砰地跳，可此時對上眼前這張無辜又無措的臉，他隻覺得眼眶忽然發起熱來。

于是他低下頭，一口咬在那段脖頸上。

“啊......”

身下的人低聲驚呼，下意識推搡他，慕玄臨卻紋絲不動。他齒間不敢使力，隻敢在那塊比别處都細嫩的皮膚上反複磋磨，卻又每時每刻都恨不得直接咬下去。

積攢到頂點的心緒無法宣洩在人身上，于是床單遭了殃，被他一把扯出了一個大洞。

兩個人就這樣身形交疊了半晌，慕玄臨終于擡起頭，放過了那塊泛紅的皮膚。青栩喘息着，雙唇微張，正在看他。那雙眼中有些擔憂，還有一絲并不常見的震驚之色。

慕玄臨覺得眼眶還是很熱。他伸出手，環住青栩的背，一舉一動恢複了平日的輕柔。

他貼在人耳邊，低低地說。

“我剛才，突然就找不到你。”

“......”

“你知道的吧，若靈物受傷，你的神識也會受損。”

“尊上......我知道。”

慕玄臨停頓了片刻，才繼續說。

“所以，以後不要再受傷，也不要再做讓我擔心的事了，好嗎？”

他在青栩有些怔愣的眼神中，将臉埋進人溫熱的頸窩裡，聲音幾乎哽咽。

“因為我已經再也承受不起，哪怕一次了......”

他感覺自己的眼淚滴了下去，落在青栩的肩窩，順着那處光潔的皮膚滑下去，最後沒入床單上。

他默默地想，在阿栩面前哭出來，有點丢人啊。

忽然，他感覺腦後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覆上。

那是青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