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記得。
湛靈兒道:“我長這麼大,那模樣的鏡子我可隻見過那一次。還有。”
“還有什麼。”
“那山民還說,後來他還真又見過那女子幾次,卻再也不敢跟上去了。不過他留了個心眼,記下了每次的時間,才發現裡頭竟有些常律。”
“每一次,都恰好是當月十五,月圓之日。”
..........
烈日懸空,當頭暴曬。好等賴等,好不容易來了一股風,裡頭還夾着滾滾熱氣,實在是令人心生絕望。
慕玄臨手牽缰繩,眯起刺痛的眼睛,回頭看了看騎在馬背上的人,暗暗歎出口氣。
好熱。
還好他用結界将這酷熱隔絕在外,所以他熱不着,阿栩也熱不着。
但把馬熱壞了也不好啊。
這匹馬還是他們從玄青樓帶出來的。靈境的市面上很少有馬匹賣了,聽說最近不知怎麼回事,馬們忽然迎來了成妖熱潮,一個個都化出了人形,再不肯給别人騎了。
于是這匹資質不高的倒黴蛋,便落在了他們手裡。
“尊上。”
慕玄臨突然聽見青栩叫自己,回過頭。
青栩作勢想下馬:“時刻已到,該換尊上騎了。”
慕玄臨趕緊停下腳步,走過去将人身子拖住:“我沒事,你繼續好好坐着,你那衣裳不方便趕路。”
青栩頓住動作,不再言語。
尊上的話,他還真反駁不了。
他擡手扶扶遮住面容的帷帽,又低頭看向自己身上。
那分明是一套女子的裝束。長到腳踝的束腰襦裙,不合腳的軟布鞋,若真穿這身在烈日底下跋涉,速度定比騎馬還慢上許多。
身上難受他自然是不怕的,可他不想誤了尊上的事情。
兩人在烈日炙烤的山腰爬了許久,終于看見前方有片還算茂密的林子。慕玄臨牽着馬走過去,一進樹蔭底下,兩人一馬明顯都松了口氣。
青栩從包裹裡取出水壺遞過來:“尊上,喝水。”
兩人剛歇了沒多久的腳,慕玄臨耳朵忽然動了動。
他假裝繼續喝水,卻拿餘光瞟着,果然見林子深處走出一個人來。
那是個身形佝偻的老人,頭發灰白,手裡柱着拐棍,顫顫巍巍的,總一副快要摔倒的模樣。
慕玄臨不禁沉下眼神。這老頭腿腳這麼不靈便,還在荒郊野林亂走?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是進入這片山脈後的三日以來,他們遇到的第一個活人。
慕玄臨思忖片刻,開口喊道:“老前輩。”
那老人動作一頓,果然停下看過來。
慕玄臨接着問:“老前輩可知道疙瘩村麼?”
“什——什麼?”
那老頭一開口,慕玄臨差點以為有人在鋸木頭。他将話重複了一遍:“疙瘩村。這名字,老前輩可聽過?”
老人頓了頓:“你問那個,做,做什麼?”
得,還是個結巴老頭。
“我們去那裡找一位朋友。”
“朋,朋友?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那村,村子裡,早,早就沒人啦!”
慕玄臨面上仍帶着笑容,心裡卻在想,這下有點不妙。
當初編理由時,可沒想過還有這一出。
可奇了怪,湛靈兒說的那山民,分明就住在那個叫疙瘩村的地方。而且那份手錄才存下不超過一年,難道這一年間,那村子遭了什麼災禍,所有人都遇了難?
他正想到這,那老人忽然又開了口,可邊說着,臉上卻現出嫌惡之色。
“我想,想起來了。那裡還真,真有個人,叫大墩的。”
慕玄臨眯起眼:“大墩?”
按手錄中所記,那山民的名字,本是叫陳通的。難不成那個陳通,真的已經不在了?
“對......不過聽我老,老頭子一言。你們不,不要去。”
“為何?”
那老人沉默片刻,朝慕玄臨身後看了一眼。
“那是,是你家娘子吧?”
慕玄臨聞言回過頭,見青栩頭上那頂帷帽垂下的面紗,輕輕抖了抖。
他不禁心中暗笑。雖說他們本就是故意扮作了夫妻,但現在明晃晃聽到“娘子”這兩個字,不知那張臉上會是什麼神情。
是不是又垂下了眼,使勁裝作沒聽見?
慕玄臨莞爾一笑,朝老人點點頭:“正是愛妻。”
那老頭聽了,卻拿拐杖用力敲了敲地。
“那還去,去做什麼!”
慕玄臨疑惑道:“請前輩言明。為何不能去?”
“那,那地方,年輕的女子進去,可就,就出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