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欲直接坦明來意:“去自習室寫。”
許羽書眨了下眼,真是奇怪,明明剛才還心煩得不行,現在憋着的那股悶氣卻忽然間消散了,但她向來要面子,嘴上照舊不松口:“可是快打上課鈴了。”
裴知欲忽然勾着唇笑了。
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往往帶着股壓迫感,笑起來卻截然相反,唇角擴出點弧度,連帶着面部線條也柔和不少,眉眼間帶着濃厚的少年氣。
他說:“所以你動作快點。”
許羽書:“……知道了。”
其實用不着怎麼收拾,因為她剛才把該用的書都擺放在了桌面上,所以現在抱起桌上的一摞書就能走,許羽書瞥見桌洞裡的面包時動作停了下,最後還是一同帶上了。
裴知欲自然而然地接過她臂彎裡的書,兩人拾級而下。
他掃見她手裡拿着的東西,眉眼動了動:“中午沒吃飯?”
許羽書輕嗯了一聲。
到了教室,裴知欲将書放到一張課桌上,然後從桌洞裡抽出來一個背包,拉開拉鍊遞給她。
許羽書不明所以,低頭一看,才發現裡面各種零食應有盡有:“怎麼這麼多?”
裴知欲輕描淡寫:“因為我中午也沒吃飯。”
許羽書眼睫眨了下,沒再說話,默默撕開一包三明治咬了起來。
“還有這個。”他擰開一瓶飲料,往她面前一推,頓了頓,又補了句:“跟昨天那瓶一樣。”
許羽書打量了幾眼她昨天沒正眼看過的包裝,直到這一刻才看清這瓶飲料的真正樣子,是她自上周開始就一直念叨的那款。
因為口感綿密又不失清涼,這種飲品的銷量隻增不減,以至于她回回排隊回回跑空。
許羽書垂眸,心髒忽然有些悶,漸漸被不知名的情緒填充。
這時裴知欲拖來一張椅子,面對面跨坐在她面前,沉聲說:“許羽書,我給你的東西什麼時候讓你還過。”
許羽書小口地喝着飲料,沒吭聲。
裴知欲眉頭輕皺了下,像是因為她一直沒出聲而有點沒底:“說句話。”
許羽書抿唇:“知道你最大方了。”
裴知欲笑:“那還是不如你,飲料随便給人喝。”
因為剛剛和好,許羽書罕見地耐心十足,一字一句地解釋:“你進門上來就橫眉冷目,态度那麼惡劣,我不得幫你向别人道歉嗎。”
“行。”裴知欲懶洋洋道,“昨天是我不對。”
許羽書小聲道:“就是你不對。”
“下次我會注意,但你能别把我給你的東西給其他人不?”裴知欲說,“我是給你的,不是讓你給其他人的。”
許羽書輕輕點頭:“知道了。”
兩人像是又恢複了以往的相處模式,裴知欲照常會在她沒去自習室的時候,去她班裡叫她,還是會幫她帶東西,面對她時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舌。
但兩人也都知道,在這層表面之下,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變化。
比如,許羽書在教室和他獨處時,會下意識躲避他的目光。
比如,許羽書和他互嗆時,無意間對視一眼後雙雙的沉默。
比如,許羽書給他遞東西卻誤碰到他時,飛快躲開的手。
……
就這麼不尴不尬地相處了一周,事情再度發生轉機。
一天中午吃過飯,許羽書坐在方蘇真的座位上和她聊天。
“上課老師講的那題好難啊,”方蘇真愁眉苦臉道,“要不是下課後顧朗又給我講了一遍,我肯定還是不懂。”
許羽書歎了口氣:“我現在就還不懂。”
“要不然我給你講一遍?”顧朗熱心道,“你和蘇真基礎應該差不多吧,我把給她講的内容大緻給你說一遍。”
“……”許羽書猶豫:“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班長就喜歡樂于助人,反正裴知欲還沒來,閑着也是閑着,還不如讓班長給你講一遍,”方蘇真振振有詞,“雖然講一整道的時間不夠,但起碼能梳理梳理關鍵知識點。”
“行了,就這樣。”方蘇真不由分說強拉着她坐下來:“我去趟洗手間,位置讓給你了。”
許羽書成功被她說服了,順從地坐下來。
她和顧朗比肩而坐,共用一張草紙,顧朗一邊在上面寫寫畫畫,一邊詳略得當地進行講解,時不時詢問性地看她兩眼。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動靜傳來,兩人下意識擡頭。
裴知欲單手插兜,另隻手裡拎了瓶還沒破口的飲料,薄薄的眼皮垂着,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
一瞬間像是曆史重演,又回到了上次那個劍跋扈張的場面。
不過裴知欲這次沒直接說走,而是大剌剌往前桌上一坐,一雙長腿交疊蕩在空中,存在感十足。
見他倆都狐疑地看着自己,裴知欲擡擡下巴,散漫道:“你們繼續。”
“額……這裡,”感受到他極為強烈的注視,顧朗卡了一下殼,“應該是……”
雖然裴知欲表面一如往常,絲毫沒有不耐的征兆,但許羽書心裡隐隐還是有些後怕。
“班長,要不……”她試探地看着顧朗說,“要不回頭再講?”
顧朗如蒙大赦,語句都說不太利索了:“行行。”
許羽書朝裴知欲偏了偏頭:“走了。”
裴知欲跟在她後頭,不疾不徐地回到自習室。
許羽書坐在慣常坐的椅子上,裴知欲沒有坐她旁邊,反倒是曲着腿倚在前桌。
他似是無意地問:“顧朗剛才在給你講題?”
許羽書嗯了一聲。
裴知欲雙手後撐在桌上,輕描淡寫地問:“怎麼不來找我?”
許羽書回嗆:“你會願意?”
裴知欲神色意味不明:“你怎麼知道我不願意。”
他又補了句:“況且我比他成績好。”
“……”許羽書忍不住怼他,“人家教我綽綽有餘,用不着您這座大神。”
裴知欲輕哂:“那看來我剛才去的不是時候,應該等他給你講完了再去。”
許羽書抿了抿唇,沒說話。
裴知欲站直身子,走到他的位置前,在桌洞裡翻翻找找,冷不丁抽出一張試卷,指着一道大題問:“剛才講的這道題?”
“嗯。”許羽書反應過來什麼 ,“你要給我講?”
裴知欲拿她的話堵回去:“讓你見識見識大神是怎麼講題的。”
他掃視了眼座位,突然說:“你坐我這。”
許羽書以為他要坐在她的位子上,用右手寫字,便老實地挪了過去,沒想到他居然拖了張椅子,坐在了走道裡,手肘還強勢地搭在她的椅背上。
“不就講個題,有必要挨那麼近?”身後是男生堅硬寬厚的胸膛,裹着揮散不去的炙熱氣息,她脊背僵硬,雞皮疙瘩陡然間炸了起來,渾身都在叫嚣着逃離這個地方。
裴知欲沖後門擡了擡下巴:“那要不我靠在後門口給你講,你坐最這頭,我坐最那頭,這樣挨的不近了吧?”
許羽書說:“……你就坐我旁邊不行嗎。”
“我坐的難道不是你旁邊?”裴知欲笑了,“許羽書,你怕什麼呢?講個題而已,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裴知欲沖後門擡了擡下巴:“那要不我靠在後門口給你講,你坐最這頭,我坐最那頭,這樣挨的不近了吧?”
許羽書說:“……你就坐我旁邊不行嗎。”
“我坐的難道不是你旁邊?”裴知欲笑了,“許羽書,你怕什麼呢?講個題而已,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來,哪裡不會我教你。”他傾低身子,用筆尖敲了敲試卷,說話時鼻息噴灑在她頸側。
……
這個場景後來上演過很多次,在許羽書記憶裡,幾乎成了不可磨滅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