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沈卻給醫生開了門就轉身走進去
言簡意赅的命令。
似乎這才是他熟悉的沈卻。
陳醫生忙不疊進來。
沈卻将人放到椅子上,順手把她往上翻卷的衣擺往下拽了一把,言簡意赅,“她發燒了”
陳醫生給姜末量了體溫,檢查了口腔,翻了翻眼皮,下了定論,“過度操勞,加上降溫引起得風寒,嗓子有炎症,進而導緻發燒,當務之急是快速退燒。”
“為了保險起見,要挂水。”陳醫生一點不敢馬虎。
幾乎在陳醫生尾音落下時,坐在椅子上的姜末腳指頭蜷縮了一下,快速将兩隻手臂都背到身後。
她怕疼,也怕紮針。
“姜末,把手拿出來。”沈卻垂目看了姜末背過去的雙手一眼,聲音低沉帶着難得的溫柔。
因為沈卻半彎着腰站在椅子前,他面龐離得近,高鼻梁,長得挺直又漂亮,近在咫尺。
此時這張面容在姜末看來與惡魔無異,仿佛明晃晃的針頭在她面前晃悠,蠱惑她,将手拿出來。
她小時候生病打針,是保姆陪着去的,打針的時候保姆出去接電話了,把她一個小孩子留在診室裡面對明晃晃的針頭和冰冷無情的醫生。
從那次之後,每次姜末生病去醫院姜禮都要費一番功夫,連哄帶騙的。
“我不打。”姜末當機立斷,縮成一小團,沖沈卻呲牙,像是隻被逼到絕境的小獸,後背都緊緊貼在椅子上。
沈卻本也沒指望她松口,褪去外殼,姜末本質上就是個骨子裡死倔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女孩罷了。
沈卻沒廢什麼力氣就把人翻了過來,像是手指掀翻一隻小烏龜那樣輕松,捏住她的手腕,将她雙手反剪到背後,摁在腿上。
手掌搭在她的臀部,隔着一層睡褲的布料,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似乎無聲的威脅。
冰涼的針頭紮進手背時,姜末哆嗦了一下,嗓子裡擠出來小動物受傷似得嗚咽聲。
她半個腦袋鴕鳥一樣紮進沈卻的懷裡,半被迫半自願,不敢看。
她和姜禮都是暈針大戶兒,當初沒少被李嬌莉嫌棄。
說他們父女倆一個德行。
醫生問診完,十分懂眼色的看出這個姑娘與老闆關系匪淺,于是叮囑完注意事項後離開。
“乖,很快沒事了。”沈卻扶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姑娘看着細瘦高挑的,穿上睡衣卻沒幾兩肉,單薄得仿佛一捏就會碎掉的紙片,這半個多月沒休息好本來圓潤的下巴都瘦削了不少。
手臂内側忽然傳來一陣溫熱的濡濕。
哭了?
沈卻下意識伸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沒費什麼力氣将她的臉扳過來。
姜末嘴巴癟着,睜着的眼睛黑白分明,眼淚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嘩啦啦往外流,止不住地下意識哆嗦,看樣子是真的難受。
她的長發柔軟,海藻般細而卷,如此匍匐到他胸口,仿佛最冰涼的地方卧了隻柔軟的貓兒。
沈卻睫毛顫了一下,伸手指腹抹去她滾落下來的淚水,口氣放軟,竟哄孩子般與她商量,“挂完水後,我教你處理這次的事情。”
沈卻沒說幫她解決。
也沒有說替她來完成。
而是微妙地用了“教”這個字。
對比孰能者自行解決,肯定是前者輕松省時省力,教人出于教育質的規定性和滞後性,以及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并發存在,教給姜末方法往往是最吃力不讨好并且效率低的方式。
如此沉穩冷靜,身居高位運籌帷幄之人,竟然會在這種錯對分明,屹立兩端時做出了驚人的選擇。
姜末還在高熱中,額頭濡濕了一片,發絲汗津津地貼着皮膚,狼狽得像隻從水裡打撈上來的落水貓,尤其是被人半按在大腿上打點滴。
她抽噎了一聲,哭聲止住了,謹慎的确認:“真的嗎?”
天降的大餡餅兒,也怪不得她反複确認。
她半趴窩在他懷裡,仰着頭看着他。
更像是一隻受傷的,柔軟的貓。
對上男人的眼瞳,漆黑的,卻并不冰冷,在燈光下,裡面柔軟到無以複加。
“真的。”他說。
嗓音低低的,像聖誕夜的熱紅酒,像金箔紙裡的堅果巧克力球。
姜末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她晃了晃腦袋,沈卻的目光平靜如初。
“成交。”她毫不猶豫的同意。
兩瓶水挂完已經是淩晨一點。
姜末已經窩在被子裡睡着了,她側着身子,似乎在睡夢中也極度沒有安全感,皺着眉,呼吸平穩。
沈卻在她床前站了一會兒,世界安靜到隻有雨聲與她安靜的呼吸聲,與剛剛的聒噪與哭鬧相比,他竟然兩種都不排斥。
他視線落在她身上,深深看了一會兒,轉身準備離開。
褲邊兒被床上的人突然探出手來抓住,“别走。”
姜末嗓音還是沙啞的,眼睛從迷蒙睜開細細一條縫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