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真是狼狽得連道謝都來不及了。
姜末接過來,一飲而盡,咳眼角都微微泛紅,淚水都出來了,配上嬌俏面容,可憐兮兮,像是落水的花貓,被人淡然如從的撈起來,撿回來一條貓命。
她回過神來時,樓下戲台已經搭上,有人穿着霜白戲袍抱着琵琶在彈,咿咿呀呀婉轉地唱。
面前忽然被推來一疊糕點。
是被剝了油紙的芙蓉糕,切成小塊,上面叉了小叉子。
旁邊灑了些酸梅粉,不知他什麼時候加的。
如此妥帖周到,倒叫姜末心驚,越發懷疑自己昨晚做的不是夢。
她插了一小牙芙蓉糕吃,細膩不甜,反而是淡淡的芙蓉清香,沾了酸梅粉吃,竟别有一番風味。
糕點下了肚,茶水也下了肚。
姜末清了清嗓子,小聲打探着:“沈組長,我聽我媽媽說,昨晚是徐助理把我送回去的?”
她今天沒化妝,出水芙蓉一張清秀的面龐,眉微微蹙着,黑眼睛擔憂探尋,明顯一臉心虛樣兒。
沈卻從面前的果盤裡拿了顆果子慢條斯理的剝着,忍下笑,“是。”
他決定逗逗她。
故意說話隻說一半兒。
某人果然上鈎,滿臉都寫着擔憂,把嘴裡裡塞的東西咽下去,“可是昨晚我不是在外面喝酒嗎?我和徐助理是怎麼.......碰上的?”
那句擔憂的不行的話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本來是想問有沒有和沈卻碰上,但是她到底是沒敢。
“這裡的夏威夷果是用海鹽焦糖炒熟的,要小火不停翻炒,炒到翻沙,直到翻炒到焦糖色,是這茶館的師傅親自做的,每年臨近過年的隆冬才能吃到,除了剝開要費些功夫,倒也算是上上等的零嘴兒。”沈卻說。
他掌心躺着幾枚剝開的夏威夷果,放到小瓷碗裡,推到姜末面前,神色清悅,“嘗嘗。”
小姑娘周遮臉坐在對面,敢怒不敢言,苦惱于他四兩撥千斤将話題帶過去,又不敢翻臉駁了他的好意。
為難得快皺巴成一枚酸澀的小果子了。
沈卻不由得低笑出聲來。
他想到小學秋遊,家裡沒人給他準備零食,餓極了,摘了小半籃子紅果子,上面的綠色葉子有尖銳的刺兒,是山澗的野果子,當時的帶隊老師說那種野果長得像草莓,叫小野莓,有刺兒,但是用水洗了果子,很是好吃,酸酸甜甜,至今再難找到那種味道。
他突然覺得她很像這種水果。
難以接近的刺兒,剔除之後卻是柔軟的心髒。
“不逗你了。”沈卻放了手裡的果盤,拿了盤子裡的熱毛巾擦手,垂下的手指在燈影下溫玉精尊矜質,右手食指上的藍寶石方形銀戒,如暗河裡的銀色。
“昨晚我也去了保利燕璟和頌,車子從停車場出來時正巧遇見你,我本來是要走的,”沈卻風輕雲淡,露出一個笑容,指尖在桌子上點了下,“誰料有人硬生生往我車上爬。”
他說到這兒,姜末心裡已經門清兒了,雙手捂住臉,掩面到無顔再擡起頭來。
她深呼吸幾個來回都沒想明白自己醉酒後怎麼能顔狗到非禮了自己上司。
真是美色害人啊。
至于後面發生了什麼,已經不需要沈卻多說了,那些細細密密纏綿住春風的吻都融化在翩然大雪夜。
身份權利的置換,對面的人因為她這點差錯,忽地成了掌控生死全局的掌權者。
“昨晚醉的就那樣厲害?”他問。
白玉似的手指落在青玉色的瓷杯上,合着欄下唱戲的曲兒,點着牌子。
雖然沒說全,但是對面心虛者已經低下腦袋去了,姜末手裡的茶杯都拿不穩了,她慢慢的,一寸寸的擡頭時正撞上男人的視線。
他今天沒戴眼鏡,沒有眼鏡那股冷銳的感,這樣一雙眼眸,最是多情,漆黑細長的桃花眸微微斂着,一小束的光線從老式窗棂落進來,絲絲縷縷纏繞進男人漆黑的眼瞳裡,如月茭白,似玉纏雪。
一低頭的溫柔,被這樣的溫柔網子纏繞住,任誰都無法掙脫。
柔泥困鹿,尼龍縛魚。
一生的悲喜圓缺似都在這一刻奏鳴。
姜末眼睫遲鈍的眨了眨,大腦裡飛速運轉,該怎麼把昨晚的失控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