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曉,天色微明,鼠精全都逃走,那豪華闊氣的大宅子已經化為了烏有,周圍不過是亂墳堆罷了。
喬昙兒伸了伸個懶腰,站了起來,一宿未睡,哈欠連天,但了結了“鼠妖作亂”的差事,他心情頗為輕松,先往西柳縣走去,尋了個茶肆吃過早點,稍作休息,然後在縣裡随意逛逛,再打道回府。
見喬昙兒哼着歌走遠了,李清源才從一棵大樹上飄然而至。昨夜他可是大開眼見了,原來小九是這麼“斬妖除魔”的。
如果換成是他,他一定會對老鼠精全家趕盡殺絕,一個不留。這個小九,兵不血刃,就把任務做完了。雖然是打着他的幌子,到處招搖。
這叫什麼?狗仗人勢,狐假虎威?嗯……算了,他能平安完成任務就夠了。
李清源無奈地笑了笑,遠遠地跟了上去。
……
喬昙兒完成了門派交給他的第一樁任務,心情甚好。他在西柳村東逛西逛,一會吃點小吃,一會看看雜耍,還特特買了一大包冰糖蓮子,要帶回去給師兄吃。直到包袱都裝滿了,身上的銀錢都花光了,這才決定回青城山。
李清源遠遠瞧着,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估摸着小九明日便能回到青城山,便不再耽擱,決定先行一步,免得被小九發現自己的行蹤。
正當此時,樹上的烏鴉忽然拍着翅膀,慌亂地嘎嘎亂叫起來,馬嘶狗吠,家畜都亂成一團。
好濃的妖氣!
李清源望着西柳縣不遠處的一個小村落,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妖氣,直沖上天。
看起來,這絕對是一隻修行不下五百年的大妖。他冷笑一聲,什麼妖孽,竟如此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絲毫不知收斂,任由妖氣外洩,豈不是太歲頭上動土?
喬昙兒也注意到了這股濃重的妖氣,他皺了皺眉,不知該如何是好。說實話,仗着師父和師兄的名頭,吓跑了鼠老漢,已是不易,若是碰上了修為深厚的大妖,他可就是束手無策了。
去,還是不去?
喬昙兒猶豫半晌,最後一咬牙,一跺腳,望着那股妖氣奔馳而去。要是師兄在,一定不會視而不見。自己不是下定決心,要以師兄為榜樣嗎,若是那大妖害人性命,豈可袖手旁觀!
喬昙兒鼓起勇氣,跟着那股妖氣追尋而去。
見喬昙兒也追尋而來,李清源倒是不好光明正大地行動,他皺眉,還是隐匿了行迹,若小九遇到危險,他再出手也不遲。
行了約摸半個時辰,喬昙兒在一個荒廟中,尋到了妖怪的蹤迹。
那荒廟的西廂房之中,床上躺着一個面色蒼白的書生,還有一隻現出原形的白狐,正在張牙舞爪地做法,似乎在汲取着一個書生的精魄。
“住手!”喬昙兒大聲喝道,揮劍向那白狐狸斬去,“孽畜,休想傷人性命!”
斬妖劍鋒芒畢露,那白狐不得不中止做法,避其鋒芒,它惱羞成怒,“你是哪裡來的小毛頭!竟敢壞我的好事!”說着,便向喬昙兒撲來,這白狐有五百年修行,行動飛快,迅疾如閃電。
喬昙兒雖是有斬妖劍在手,奈何他使得并不趁手,一個不留神,虎口一震,竟是被那白狐使了麻痹的法決兒,“咣啷”一聲,斬妖劍脫手落下。
那白狐冷笑一聲,準備撲倒喬昙兒撕咬,說時遲,那時快,那柄落在地上的斬妖劍,卻自行飛身而至,抵擋在喬昙兒面前。
斬妖劍鋒芒畢露,劍鋒紅光大現,隐隐發出龍吟之聲,那白狐不提防,竟是被劍鋒傷到了皮毛,疼痛難忍。
這一刹那,一個身影飄然而至,擋在了喬昙兒面前,踩住了白狐的爪子,淩厲的鳳目睥睨着,聲音冰冷到了極點,“你敢動他一下試試。”
正是李清源。
“師兄!你怎麼在這!”喬昙兒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拽着李清源的袖子,滿心歡喜地說着。
“路過。”李清源面無表情地胡謅,又用腳碾了碾白狐的爪子,讓它疼得哇哇亂叫,“你是何方妖怪,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殘害人類性命,找死!”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那就是——
這個孽畜,竟敢欺負小九???!!!
面對殺氣騰騰的李清源,那匍匐在地的妖狐慘笑一聲,料知自己絕非對手,它倒是乖覺,跪在地上,哀哀地搖尾乞憐,“求求兩位道長,饒恕小妖的性命。小妖并非是要害人性命,而是用幻術為這書生施法續命。”
“啊?你——你不是害人,竟是為了救人?”喬昙兒驚訝道。
“正是,正是!”那白狐狸忙說道:“床上躺着的那名書生,名為譚生。他是本縣秀才,父親原是本縣的主簿,和張員外的小姐張春梅訂了娃娃親。誰料他父親去世後,家道中落,那張員外嫌貧愛富,就将女兒許配給了本地的大戶薛霸王。那譚生聽聞此事後,鬧上門去,要張員外履行諾言,完了他與春梅小姐的婚事。哪料被轟出門去,又被薛霸王帶着一幫無賴痛打了一頓,一口怨氣郁結于心,竟是活活被氣死了。”
“我因憐這譚生可憐,便化身為張春梅小姐,使了個幻術,與他在夢中歡會,讓這譚生以為自己沒死,保全三魂七魄,免得變成孤魂野鬼,被黑白無常勾走。”
喬昙兒聽了以後,大為震驚,“可是……你是個公狐狸啊!”
公狐狸怎麼能和那譚生夜夜歡會?這不是違背了倫理綱常嗎?
那白狐露出一絲嬌羞的表情,“隻要有真情,别的便沒什麼妨礙。”
喬昙兒怔住了,不自覺地看向了身旁的李清源。
“哼,休聽這妖孽一派胡言!他們狐類,最是狡猾。”李清源冷笑一聲,右手舉劍,就要斬殺。
“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是為了救那書生性命!不信二位道長可前去查看,那位書生若無我妖力支撐,早就氣絕身亡。”那白狐急赤白臉地分辯,“那幻術支撐不過三五日,我本是要繼續施法為這書生續命,今日正逢滿月,正好做法,誰料做法做到一半,就遇到二位道長了,我絕不是要害那書生性命啊。”
“你們狐類,最是狡猾,你修行已有五百年,豈可為一介書生犧牲法力?這豈不是白白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可笑!你不過是見命喪我之手,才編出這麼一通謊話,作脫身之計。我豈可信你?”李清源鳳目一凜,欲将妖狐斬殺于劍下。
“師兄,你别殺他!”喬昙兒沖了出來,擋在了這白狐之前,兩個大眼睛閃爍着瑩瑩淚光,“萬一他真的是為了救人呢?”
李清源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神色,這個小九,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這五百年道行的狐狸,騙他還不是跟騙小孩兒玩的?
那白狐磕頭如搗蒜:“小妖真沒有诓騙兩位道爺。”
李清源略一忖思,“你若當真要救那書生,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施法,我為你護法。不過,你不能用那诓騙人的幻術,而是用妖丹為那書生續命!”
狐族擅長幻術,稍不留意就會被騙了去,誰知這狐狸精打得什麼鬼主意,說是救人,保不齊就是害人。但若要妖丹續命,卻是實打實的,耍不出什麼花來。但這也意味着,白狐要用自己的全部修為,換那書生一條性命。
白狐面露難色,李清源居高臨下,用劍指着那白狐的咽喉,眯起眼睛冷冷道:“怎麼,你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