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昙兒聽了這話，絕望地閉上眼睛，眼睛酸澀，想哭，眼淚卻是哭盡了，再也流不出來了。

……

翌日，喬昙兒走出空起庭了。

他跟着姐姐們正常起息、飲食，百花仙子終于也放下心來。

如今喬昙兒已經從旁人口中，得知了他的前世，乃是一個得了佛祖講經說法的佛緣開花的優昙花。也得知他和楊戬的前世糾葛。八百年前，楊戬為了保下灌口百姓，不得不開了第三隻天眼，将他和三頭蛟一起滅殺。因此楊戬欠了他一條命。楊戬為了渡他重列仙班，便從輪轉台跳下，重入輪回，用自己的精血還了他這條命。

呵，這正是楊戬口中所說的，債已兩清，不再相欠。

如今他方才明白，這些個神仙，下界渡劫，就好比按照戲本演唱的戲子，一旦曲終人散，便立刻又回歸到各自的生活裡，唯有他這個笨蛋，入了戲，着了迷。

他真是個笨蛋，大笨蛋！

這日，他正在雲台山上看日落發呆，薔薇仙子走了過來，“靈瑞，原來你在這裡，快去沁芳庭，百花姐姐等着你呢。”

不知怎的，每每聽姐姐們喊他“靈瑞”，他總覺得那是在叫旁人，他的内心，仍然認定自己是青城山上的小道士喬昙兒，而不是天生仙胎的靈瑞仙君。但他也知道，在這九重天上，他隻能是靈瑞仙君，不可能是喬昙兒，否則，便沒了他的容身之處。

……

“靈瑞，坐。”百花仙子正埋首在案幾，桌子上的文書堆成了小堆，“你這幾日身子好些了嗎？”

喬昙兒點點頭，“多謝百花姐姐牽挂，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今天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如今這天庭，比八百年前，大有不同，凡事都要講個章程手續。你瞧，就連你重注仙籍的事情，我前前後後，跑了三回去找文曲星君，但還沒辦成，他們推說是你仙籍的歸屬不對，要重新劃定。唉，現在怎麼這麼麻煩啊！”百花仙子扶額歎道，對着喬昙兒喋喋不休地講起了這天庭上的新規矩。

喬昙兒聽了半晌，這才明白，他的仙籍歸屬，到底有什麼問題。若按前世來算，他是靈瑞仙君的轉世，那靈瑞仙君是得了佛緣的優昙花幻化成仙，乃是天生仙胎。此番他重列仙班，歸屬劃分到百花谷千紅洞萬芳圃，由百花仙子統轄，仙籍乃是“天生仙胎”，無須刻意修煉，隻要順應自然，便能永列仙班。

但問題就出在他并非完完全全的靈瑞仙君轉世，而是一片花瓣落入凡塵，入了六道輪回，投胎成凡人。因得了機緣，飛升成仙。因為就不能劃到百花仙子門下，還得按照凡人修仙那套，刻苦修煉，一步一步晉升，才能修得正果。

百花仙子聲稱喬昙兒乃是靈瑞仙君轉世，直接頂他前世的仙職，還當靈瑞仙君就行。無奈，那文曲星堅持認為喬昙兒是凡人飛升成仙，應該由天庭統一考核，再決定他的仙籍歸屬。

“我想說的，就是個這麼事，靈瑞，你聽明白了嗎？”百花仙子略有歉意地看着喬昙兒。

喬昙兒已是聽暈了，呆了一呆，抓住了事情的要害，“百花姐姐你是說，我還是要參加考核嗎？”

百花仙子不忍地點了點頭，“考核内容分為道經考核、道法考核，天庭律法考核，一共三門，三門都得甲，才能通過。”

喬昙兒兩眼一黑，快暈過去了，百花仙子極為貼心地說：“靈瑞，放心吧，姐姐已經給你報了補習班了，好好學，你一定能通過的。”

……

喬昙兒從未想過，就算到了神仙，也逃脫不了考試。

聽姐姐們說，八百年前的天庭，不是這樣的。那時候，下界飛升上來的人仙很少，天庭裡空閑的仙職綽綽有餘，各路神仙們各司其職，不争不搶，一派和諧。但自從二郎神楊戬重入輪回之後，司法天神一職空了下來，由玄武大帝暫領，這玄武大帝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也是出了名的“撒手掌櫃”，若不捅出大簍子，他是一概不管。各路神仙便趁機提攜自家弟子，壯大自家勢力範圍，這八百年間，飛升的人仙多得數不過來，比過去三千年飛升的人還多。

這下可好了，飛升上來的神仙良莠不齊，而且天庭僧多肉少，原先那點仙職壓根就不夠分的。玉帝瞧見天庭亂成這個樣子，就讓太白金星和文昌帝君拟了個“轉正考核”。飛升上界的神仙，隻有通過了考核，才算正式位列仙班，授予仙職。

“要是沒通過考核呢？”喬昙兒忍不住插嘴問，青城山曆次考核，他都是墊底的那一個啊。

“每人有三次機會，若是三次都沒過，隻能重入輪回了。”牡丹仙子面露不忍，這對小靈瑞實在殘酷，明明他是天生仙胎，卻還要跟那幫人去競争，太慘了……

喬昙兒低頭怔了一怔，随即擡起頭，淡定地說：“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補習班。”

他的反應倒是讓衆仙子頗感意外，按照小靈瑞原先的性子，定會耍賴撒嬌絕不肯去呢。他這回，倒是很幹脆。

喬昙兒淡淡一笑，時至今日，他已經明白，這世上，不會再有師兄護着他了。

往後凡事，都得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