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慢地睜開雙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才從夢境中醒來。
“有人來了嗎?”他開口時嗓音嘶啞,幹澀非常。
“沒有。”莫離搖搖頭,繼而又有些不放心地說,“你說說話,先别睡,你先前發了信号,月使也在,他們順着水流,應當很快就能找到這裡。”
開始嫌他吵,等他閉嘴睡過去時,莫離又不由得擔心,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說什麼?”他喃喃地問道。
“說……”莫離嗫嚅良久,“說說你那位故人吧。”
見他未回應,她低眸轉身,穿上了半幹的的外袍:“若是不願意,那便算了。”
“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皇甫絕淩說,“她是你們天楚的公主,或許你應當認識。”
“說來慚愧,我雖在鳳都待了一兩年,卻不曾見過公主殿下。”她摸出一直揣在身上的防水打火機,找了些幹柴來,在一旁生起了火堆。
她接着道:“隻聽旁人說,她孤高自傲,性情執拗,沒什麼真心朋友。”
“這是何物?”皇甫絕淩盯着她手上的東西,滿眼好奇。
“打火機,比你們的火折子好用些。”莫離單膝跪地,湊近演示給他看,“全天下隻此一個。”
皇甫絕淩哼唧一聲,撇過頭去。
火逐漸旺起來,感覺到暖意,他也清醒了些,又自顧自地說道:“你若與她待上片刻,便知旁人所說皆為虛言,她聰慧過人,待人友善,對身旁之人更是細緻入微,你會喜歡她的。
“母妃也喜歡她,還說要去求父皇,讓他向天楚提親,隻可惜……”
“你們那時才多大?”莫離微微扯了扯嘴角,似有不解。
“沒辦法,她生得那樣讨人喜愛,母妃怕被人搶先了去,訂個娃娃親也是好的。”
“隻可惜,”她平靜地說,“她不在了。”
“或許隻是失蹤。”皇甫絕淩氣息虛弱,眼神卻清澈了些,“你當真沒見過她?”
小桃說,那日莫離去了禦花園。他去禦花園做什麼?禦花園裡有什麼稀罕物值得他冒險?他實在想不明白。
莫離微怔,緩緩擡起頭,望向他的眼眸,反問道:“你真的相信,她還會回來嗎?”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他不語,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他堅信。
莫離低下頭,拿起木棍挑着火堆,轉移話題:“這背後主使,殿下真的不知?”
這一次,和上一次,明顯都是沖着皇甫絕淩去的,她不相信,他會一點眉目都沒有。
“不知。”皇甫絕淩坐得久了,腿有些麻,想要稍稍挪動一下,卻不慎扯到了傷口,疼得直抽氣。
“殿下,我真心與你結盟,”莫離起身走過來檢查他的傷勢,“你卻這般藏着掖着,是不是顯得太不仗義了?”
“哦?是嗎?”皇甫絕淩偏頭看她,“那你呢?”
“我怎麼了?”
“你究竟是誰?”
“天楚鳳都莫氏旁系,莫離。”莫離神情從容,不見一絲慌亂,仿若她真是此人一般。
皇甫絕淩本就是想詐他一詐,見他如此淡定,便收回了探究的目光,說道:“我查了許多年,卻仍不知背後之人是誰。”
他是真的不知。
他的母妃姓柏,母家是穎川柏氏,和天楚的鳳都莫氏一樣,是前朝便存在的大族。
可就在八年前的夏天,穎川柏氏一夜之間滿門被滅,朝廷幾番派人前去查探,都沒有找到幕後真兇,鬧得人心惶惶,最終成了一樁懸案。
良妃因此思慮成疾,病逝于是年立冬之日。
追尋無果,為撫人心,官府草草結案,找了個替罪羊。可皇甫絕淩卻不曾放棄,這些年來,他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隻是一直未查到幕後之人,隻發現了幾處據點。
據點分布各地,他連對方是哪國人都不知曉,越想深挖越混亂,于是隻好在兩相權衡之下,選擇了下下策——端了他們在雲啟的幾個據點。
那些人察覺到他的存在,便開始派人暗殺他,這些年來,他經曆了不知多少次死裡逃生。
“他們上次也是借了衍王之手,”莫離懷疑道,“衍王會不會已經同他們結黨?”
“不至于,”皇甫絕淩搖頭,“衍王那蠢物,屢次被人利用卻不自知,這一次也不過是為了明日的狩獵罷了。”
隻要他受了傷,明日狩獵的頭籌便會是衍王的,父皇也會對他另眼相看。
莫離點之以首,還欲再言,卻聽見洞外傳來動靜,随即噤聲,立刻警惕起來。
“我去看看。”莫離起身,沿着牆壁小心探出去。
聲音漸漸逼近,莫離聽清了是明月在喚她,于是果斷走了出去:“我在這裡。”
來人是莫容時與明月,還有十幾個月使。
明月快步沖上前,抱住她:“阿離,終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