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急匆匆地趕到審訊之地,隻見一個面皮白淨的少年雙手被鐵鍊束着,跪在地上,身上滿是鮮紅的血迹。
傳聞毒聖子已年近三十,面前的這人看着卻像十七八歲的樣子,見到來人,似乎興奮起來,硬是扯出了一抹笑意,露出一顆尖利的虎牙。
他嘴角淌着血,眼球泛着紅血絲,像地獄裡爬出的鬼。他輕笑出聲:“莫公子,您還真是福大命大,又逃過了一劫,就是可憐了您那妹妹,平白受牽連。”
莫離不理他,徑直走到皇甫絕淩身前:“殿下,問出什麼了嗎?”
“沒想到這骨頭軟的狗,也會為主人賣自己的命。”莫離刻意掩飾的慌亂,他焉能看不出來,隻是對于這個問題,确實沒有一個能夠安撫她的回答,“你來試試?”
皇甫絕淩擡手示意鞭笞之人,莫離緩緩點頭,接過遞來的刑鞭,面向商陸時,變臉似的換了個冷戾的神情:“我不管你背後之人到底是誰,也不在乎你們與我有何仇怨,隻要你交出解藥,我便做主饒你一命。”
聽到她的話,那人明顯不屑,不贊一詞,隻是冷笑一聲。
“聽不明白嗎?”莫離橫鞭一揮,在他的身上又添一道新傷,“解藥!”
“解藥?哈哈哈哈哈!”商陸吃痛一聲,卻笑得更加猖狂,随後聲音又戛然而止,變了表情,他用一雙陰鸷的眼睛緊盯着近在咫尺的怒容,“莫公子,你還真是天真呐!”
這幾天,莫離自然查過此人,他的師父毒聖喜好制毒,卻并不害人,他卻不同,聽聞,毒聖便是被商陸害死的,之後還私吞了他的毒譜,隻要給錢就無惡不作,狠毒之至。
莫離手下一轉,狠狠地握住鞭子,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火,再次交涉道:“命你下毒之人給了你多少錢,我可以給雙倍。”
“這可是毒聖的毒,毒聖你知道嗎?就是那個比蛇蠍還毒的僞君子,他的毒,哪來的解藥?”他再次仰頭大笑,動作牽動着傷口,他看起來卻十分享受,“我說莫公子啊,你下手倒是利落點,殺——了——我——啊!”
莫離恨得咬牙切齒,皇甫絕淩卻突然上前,單手掐住了他的脖頸,沉聲道:“你想死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這時,牢房外傳來疾跑聲,不一會兒霜九就出現在了牢房裡。
“殿下,找到了!”
他将手中泛黃的書冊雙手呈上,莫離丢下鞭子,迅速上前接過——正是《百毒譜》,毒聖的遺作,她快速翻了翻,竟真的找到了“斷息”一章,确認無誤之後又還給霜九:“煩請送去莫府,交給丁神醫。”
商陸近似瘋癫,看到霜九拿着書進來時,商陸的神情便有些不對勁,等發現是《百毒譜》時,他又聲嘶力竭地發起瘋來,嘶吼着:“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找到它?!怎麼可能!還給我!還給我!!!”
他的雙臂被鐵鍊束縛着,動彈不得,他拼命掙紮,卻隻得到了鐵鍊沉重的碰撞聲。
無人理會他,等霜九拿着書出去,莫離的心才漸漸冷靜下來——希望總算多了一分,她回頭看商陸,神情冷冽。
世人皆知《百毒譜》由毒聖所著,可卻沒有人知道那些毒藥的方子是如何被發明出來的。
他的生死他不在乎,可他的毒譜卻絕不能落在雲啟人手裡。
莫離皺了皺眉,冷冷地說:“最後一次機會了,真的沒有解藥麼?”
商陸一反先前,改口道:“你把毒譜還我,我給你解藥!”
他眼中都是渴求,可莫離卻不再信他:“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之前甯願死也不肯交出解藥,現在卻說用解藥換毒譜,幾分真幾分假,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皇甫絕淩抱臂站在一旁,斂眸道:“你一個階下囚,可沒有資格談條件。”
說完又觑了眼莫離,怕他氣出病來,便想着先帶人出去休息。
“你不救她了嗎?!”見人要走,商陸急了,“你不是要救她嗎?!”
聞言,莫離幾步回來,拽住他的領口,切齒道:“她若有任何問題,我會将《百毒譜》燒給你的。”
……
莫瑾是被吓暈的。
看到自己吐出來的那口血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随後呼吸一滞,暈了過去。
之後也醒過來了幾回,但意識模糊,看不見也聽不清,一會兒好似身處險境,一會兒又像在某處溫柔鄉,她隐隐約約地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夢裡一片漆黑,隻有一條狹小的縫,透進一縷微光。她躲在桌子底下,桌布外面是比黑夜還要黑的午後,一對男女在激烈地争吵着什麼,時不時還能聽見杯子撞擊地面碎成玻璃渣的聲音、女人難以隐忍的哭聲和男人的暴喝聲。
她不敢出去,在角落裡縮成一團,不停顫抖着,十分害怕。
接着畫面一轉,她坐在了汽車的後座,剛才的女人坐在副駕上,嘴裡不停地氣憤地說着什麼,男人在開車,時不時反駁幾句,情緒明顯激憤起來。
他們正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莫瑾的害怕仍然沒有褪去,反而更加強烈。突然,他們的車子與前方的一輛大貨車相撞,前擋風玻璃瞬間碎裂,莫瑾漸漸沒了知覺。
但這時她的恐懼卻在消退,好似終于得到了解脫。
這樣的夢變換着場景一次又一次出現,唯一不變的是恐懼。
她醒來時會有人給她喂藥,她看不清是誰,隻能靠着本能吞咽,然後再吐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