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莫離這回擡起了頭，眼神堅定。

“這段時間麗陽就是個虎狼窩……”上官伊澤頓了頓，似乎也清楚這個理由不能吓退她，又補充道，“父皇母後都很想你。”

莫離依舊不動，态度十分明确。

“阿離，你非要這麼倔麼？”上官伊澤道。

莫離默然一瞬，道：“至少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勝算。”

見她如此，上官伊澤怔了片刻，隻好道：“罷了，說不過你。但你要答應我，不可再一個人行動，有事要來找我商量。”

莫離點頭道：“好。”

“等事情結束，随我回鳳都。”

“好。”

“離那個淩王遠點兒，他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嗯。”

她難得這般聽話，上官伊澤也無話可說，面具下濕答答的，十分不舒服，他又不想在她面前取下，于是準備告别：“我先回行宮，你照顧好自己。”

“等等。”

莫離趕回屋内，拿了季玄明的信封，遞給他道：“這是季叔托我帶給你的信。”

本來還在苦思該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将此物交給他，這下不用想了。

上官伊澤接過之後看了眼，便轉身走了，莫容時也想跟着離開，最終還是因為良心過不去，顫顫巍巍地留了下來。

“我錯了，阿離，我是真的知錯了。”比你有誠意。

莫容時雙手舉起：“我不該告訴阿澤的。”

“我就不該讓你知道，你這張嘴藏不住一個秘密。”莫離擡手掩面，懊悔至極。

“但我也是為你好啊，”莫容時開始狡辯，“我若是不告訴他，你們見一次便要打一次，這可怎麼行？你又打不過他，我也不敢攔。

“他這些年也挺不容易，自你失蹤後，他便再沒過過生辰，有時姨母念你成疾，他還要換上女裝逗他們開心。

“再者，阿澤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太敏銳也太聰明了，你都不知道他是怎麼逼問我的，這事根本瞞不住他。”

“那明月怎麼知道的？”莫離挑眉質問。

“那，那次确實是說漏了嘴。”莫容時心虛，擡眼望天。

“方才忘了說，你幫我提醒他一下，雖然他已知曉我身份，面具還是要接着戴，别讓其他人看出端倪。”莫離道，“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以他的性格，你是怎麼讓他同意一直戴着面具的？”

“你傳信來說要我想辦法遮住他的臉，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想了好幾日，想破了腦袋，隻好去慫恿明月趁他午睡時在他額頭畫烏龜，那可是比黃金還貴的松墨，輕易洗不掉的，他醒過來後發現了，我還被他按着打了一頓呢。”莫容時撇撇嘴，似乎在說：看吧，我夠意思吧，我對你那可是兩肋插刀、掏心掏肺呢！

莫離噗嗤笑了一聲，轉過身去繼續給盆栽澆水，道：“行了，事已至此，你也回去吧。”

見已經把她哄好，莫容時也笑了笑，卻沒有立即離開。

上官伊澤整日錦衣華服，每一套衣裳都由專人量身裁制，裡三層外三層，就連這次出門帶的面具都是一一與之配套的，材質名貴暫且不說，雕刻的紋樣也是世間一等一的手藝。

再看莫離，同是一母所出，一樣是面具，她的卻是在路邊随手買的，最樸素的面具，衣服雖不是粗布麻衣，可與太子殿下比起來，終究還是不夠看。

她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他一時分不清，究竟誰才是公主。

他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問道：“說實話，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莫離愣了片刻，停止手中動作，回頭笑道：“我不就在回家的路上麼？”

上官伊澤離開前，莫瑾還在擔心後院會不會無緣無故打起來，莫容時走時，十三明月樓已不見莫瑾與莫青岚二人的身影。

莫青岚說，可以帶她去一睹江淮之和南衛皇帝的容顔。

于是二人坐上馬車，出了城，再次來到栖仙鎮。

栖仙鎮還是之前那個栖仙鎮，走進去卻與上次所見大為不同，賣藝的、擺攤的、走街串巷的都像是換了一批，仿佛她從未來過一般。

難怪栖仙鎮的遊客總是源源不斷呐！

“岚娘怎麼知道他們今天會來這兒？”莫瑾挽着莫青岚的手問道。

雖然話本裡說他們來過栖仙鎮，但誰也不知他們何時會來。

“姎當然知道，”莫青岚掩嘴輕笑，“南衛皇帝最愛看木偶戲，可戲團好些天才表演一次，今日栖仙鎮的重頭便是那木偶戲，你猜他們會不會來？”

“你怎麼知道他愛看木偶戲？”莫瑾問。

莫青岚但笑不語。

木偶戲在街尾，二人到時表演已經開始了一陣，戲台周圍都圍滿了人，她們隻好站在角落觀看。

莫瑾第一次看戲，立時被吸引了目光，卻又看不太懂，莫青岚便給她介紹：“那位白面書生就是咱們天楚的開國皇帝明德帝，那位金甲武将是南衛的景宏帝，那位紫衣文臣是雲啟的和光帝……”

原來這出戲講的是“覆舊朝，立三國”的故事，那時明德帝還不過是大虞的一介平民百姓，因各類五花八門的稀世珍寶讨得了前朝皇帝的歡心，被授予校尉一職，常出入宮廷，遊走民間。

大虞的最後一位皇帝荒淫無度、暴虐無常，百姓們飽受煎熬、苦不堪言。

當時的和光帝在朝為官，因不滿暴政而被貶至北疆，終在北方起義，建立起雲啟。與此同時，在南方的鎮守邊關的景宏帝也受夠了朝令夕改的日子，占地為王，劍指鳳都，舉起了南衛的旗幟。

大虞亂成了一鍋熱粥，逐漸形成割據之勢。

身在鳳都的明德帝也是表面讨好，實則暗地裡密謀逼宮之事，最終揭竿而起，斬大虞皇帝于劍下，覆了前朝，被奉為新帝，改國号為天楚。

從此大虞一分為三。三位皇帝不忍百姓再受戰火之苦，颠沛流離無家可歸，一齊簽訂了和平條約，約定三國從此和平共處，不可起戰亂。

結局自然是十分圓滿，百姓們脫離苦海，三國友好往來。戲畢，四周響起熱烈的掌聲，看客們紛紛打賞。

莫瑾也看得樂呵，跟着擲出不少銀子。

莫青岚對這個結尾似乎不太滿意，她低哼一聲：“現在的戲曲就是這麼編排當初之事的麼？若非那時明德帝……罷了，随他們去吧。”

莫瑾不解，莫青岚卻用團扇點了點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向某處：“看那邊看那邊，你想見的人就在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