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之也戴了一張青面獠牙的傩面具,虧得莫瑾還能認出來。聞其聲,江淮之擠過人流,來到這邊,讪讪然依次打了招呼。
上官伊澤見到來人,問道:“江大人今日不忙了?”
江淮之笑答:“今日除夕,百官休沐,我自不例外。”
莫瑾瞧瞧他身後,疑道:“知月呢?”
“她不喜熱鬧,并未前來。”江淮之莞爾。
驅傩大隊走得慢,衆人也不急,跟着大部隊行進,邊跳邊唱。
“看那兒,前頭兩位領舞的便是傩翁和傩母,身後跟着的孩子們叫作護僮侲子,”江淮之解釋道,“嗯,你說他們?那些挨打的是鬼怪……”
“……眼赫赤,着絆裈。青雲烈,碧溫存。中庭沸沞沞,院裡亂紛紛……”
領唱的人咿咿呀呀唱着激昂的《驅傩詞》,後頭的樂手們吹吹打打,鑼鼓喧天,衆人和着,将氣氛帶上高潮。
“跟跳大神似的……”莫瑾同莫離道,雖是這麼說,卻還是跟着人群邊唱邊跳,同明月一起直往人堆裡鑽,其餘人隻好緊跟着。
縱你是太子還是權臣,亦或其他,隻要來到這裡,戴上傩面具,那便隻得與民同樂,前排靠搶,前行靠足。
莫容時看着前頭的幾人,湊近莫離,掩嘴斂聲問道:“小瑾怎的和那個江淮之這般好了?你放心?”
莫離笑笑:“她自己的事,我沒道理幹涉。”
莫容時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道:“不過這位江大人除了出身差點意思,其餘方面倒是還不錯的……诶诶,你怎麼回事?!人家一個小姑娘,你老擠她做什麼??”
他話說一半,看到明月被一個大漢撞了下,便徑直上前讨公理去了。
莫離搖搖頭,同一旁的上官伊澤道:“怎麼他比你這個正經表哥還要關心人家?”
上官伊澤卻道:“是他太慣着明月了。”
驅傩大隊中間又分了幾波,走街串巷回家門,有一隊甚至是要進皇宮去給皇帝太後驅傩的,而他們跟着的這一隊,彎彎繞繞出了城,去了栖仙鎮。
除夕夜的栖仙鎮也是熱鬧至極,那些平日裡幾天才能見一次的表演,今日竟是全都出現在了街上,随處可見。
可莫瑾卻有些累了。
她本是為了能夠盡興而歸跟來的栖仙鎮,但誰讓麗陽城與栖仙鎮之間實在是有些距離,走了這許久,她現下就想坐下休息休息,隻是又怕掃了大家的興,便一直忍着沒說。
倏然,一道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人影出現在他們身前,拱手請道:“莫公子,淩王殿下想請您上去喝杯茶,不知可否賞臉?”
是裴子度。
莫離問道:“他在這裡?”
裴子度指了指身後的位置,道:“就在不遠處。”
莫離擡眼看去,才發現他們剛剛路過的竟然就是先去住過的有間客棧。
莫瑾巴不得能坐下休息片刻,歪了歪頭,問他:“隻請阿離一個人嗎?”
“自然也請了諸位。小瑾想去嗎?”裴子度轉頭一笑。
于是一行人便折道跟了去。
甫一進門,又撞見了一位熟人。
那個紮着雙髻看着不過十一二歲的店小二,不就是那日搶了蕭齊玉錢袋子的小孩兒麼?
莫離記得他,那日之後,她還差雲鶴給他們家送去了過冬的用品。
小孩兒見有人來,立即麻利地迎上前,露出标準的笑容,道:“各位客官裡邊請。”
衆人皆是疑惑,莫瑾下意識開口問:“他怎麼在這?”
聞言,裴子度答道:“淩王殿下見他可憐,讓人引他來此處幫工的,也算是有個着落。”
莫離踩上階梯,道:“不是不準招收童工麼?”
“是,”裴子度回頭,解釋道,“不過他不算童工。店主心善,又膝下無兒,就收了他作義子,供他讀書,忙時他便會來店裡幫忙。”
話說着,人就到了二樓的雅間,裴子度推開門,請他們進去。
見到莫離,皇甫絕淩眸光一轉,亮了亮,旋即又黯下去,冷聲道:“你怎麼來了?”
又看見随後進來的上官伊澤,他更是沒了好臉色。
莫離奇道:“不是你請我們來的麼?”
皇甫絕淩也奇,看看她,又看看一旁的裴子度,歎口氣,道:“罷了,請坐。”
衆人依次行了禮,這才入席。
方才還空蕩蕩冷冷清清的雅間,這會兒已熱騰起來。
皇甫絕淩親自倒了杯茶,遞給莫離,又對其他人道:“請自便。”
莫瑾喝了口茶,覺得有些不過瘾:“有酒嗎?大過年的,總要喝點酒吧。”
江淮之應和道:“小瑾說的有理。”
明月也道:“我也要喝!”
莫容時和上官伊澤異口同聲道:“你不可以。”
裴子度起身:“有的,我去拿。”旋即下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