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皇甫絕淩橫槍|刺來,正中他的心口,将他推向了火海。
木白見狀,竟是不顧主子,丢下人翻窗跑了。
駱遠徵口吐鮮血,火舌肆意舔着他的發,燎着他的肉身,他卻仍在狂笑,也不掙紮,似在享受。
皇甫絕淩撐着槍杆,将他釘在木地闆上,冷冷道:“我說過,我會殺了你,你這個……爛人!”
皇甫絕淩這一擊用盡了全身氣力,已無力再支撐,才要倒下,卻被莫離和裴子度二人扶住,向外廊拉去,飛身下了三樓,落在了攬星閣對街。
大雪仍在澌澌地下,攬星閣火光沖天,雪還未靠近,便化為了泡影。
經曆方才一戰,衆人立在街頭,個個狼狽不堪,正喘氣歇息。
他們在等,等這場火燒盡,或等防隅軍到來。
總之,要等一個沒有硝煙的黎明。
皇甫絕淩失力跪在雪地裡,靠着莫離,雪花落在他的發上,肩上,和滾燙的血液裡。
駱遠徵之死,并沒有讓他多痛快。
憑什麼柏氏和他的母妃要遭受這等無妄之災?憑什麼這事要發生在他身上?憑什麼他們要為他人的野心付出代價?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他這些年,一直活在仇恨裡,過得一點都不好……
莫離不太會安慰人,隻能學哄孩子似的輕輕拍拍他的背。
莫容時站在一旁,始終注視着三樓的位置,許久才道:“他叫什麼?”
莫離知道他在問什麼,眼底的悲傷更濃,沉默了好一陣,才道:“雲鶴。”
他叫雲鶴。閑雲野鶴。
……
駱遠徵一死,此事大體上便算是了結了。
領頭羊都沒了,其他人也就不成氣候,隻是太陰鑰的下落,估計還要費一番功夫尋找。
消息一傳回京中,次日便陸陸續續有官員上書,言駱遠徵種種罪行,道他死有餘辜。反正人都不在了,辯白不得,自然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剩下的不過是依律辦事,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
一行人在城門口發現了被打暈的明月,嶽風兮卻不知所蹤。
莫瑾聽說攬星閣已化為灰燼,連連歎聲惋惜,再聽說它是為誅殺壞人駱遠徵而亡,轉而又覺得它争氣。
隻是在得知雲鶴戰死的消息之後,她埋頭痛哭了好幾天。雖然他受莫離之命監視她不對,可那也是為了保護她呀,這一路上相知相伴,她早将他當作朋友了,她還說要讓他做小老闆呢……
怎麼,怎麼就沒了……
莫離怕她又哭出病來,便催着她出門散心,這倒是給了她與江淮之相處的機會。
那一戰上官伊澤和皇甫絕淩受傷最重,而皇甫絕淩更甚。元宵節舉行了第三次國宴也是尾宴,上官伊澤勉強赴了席,皇甫絕淩卻還下不來床。
尾宴一過,各使團也就該回去了。
莫離她們本要跟着天楚的車隊一起走,但莫瑾想陪江淮之過完生辰,皇甫絕淩傷勢又未愈,于是隻好晚幾日再出發。
上官伊澤自然不肯同意,但莫離說:“我發誓,我絕對會回去的。你們車隊人多,我們就兩人,肯定趕得上,或者到時你們在蒼州等等我們也行。”
蒼州隸屬天楚,是天楚與南衛交界處的領地。
上官伊澤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頭。
正月二十,江淮之生辰。
莫瑾提前尋丹青手作了一副畫,當作送他的生辰禮,畫的是那夜他們在攬星閣三樓外廊的情景,二人并肩而坐,底下是喧嚣的集市,遠處是平平如鏡的湖面,夜空中是閃爍的繁星和絢麗的煙火。
此次相别,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也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就當給他留個紀念吧。
正月廿一,衆人就要動身離開麗陽城了。
裴子度奉命來十三明月樓邀她們一道出城。
年後莫瑾跟着江淮之遊遍了整個麗陽城,哪裡的酒好喝,哪家食肆的招牌菜是什麼,哪處富家公子們愛去,哪處名門小姐們愛去,她通通知曉,簡直像個地地道道的麗陽人。
她本也無意瞞着誰,這期間,裴子度多多少少碰見過幾回她與江淮之同行,也就明了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裴子度踏進十三明月樓尋莫離莫瑾,卻意外隔着花窗聽見了她們在回廊的談話。
莫離道:“你和江大人之間的感情我相信你自己能處理好,但裴将軍喜歡你這事,我還是想問一下,你打算怎麼辦?”
莫瑾剛要撇眼找托辭,莫離卻是看穿了她,補充道:“别裝傻,你清楚他的心意。”
聽見對話與自己有關,裴子度雖然很想知道莫瑾的看法,但還是覺得偷聽非君子所為,轉身要走,想着待會兒再來。
可他是武将出身,耳力非常,莫瑾的回答還是闖入了他的耳朵。
莫瑾說:“我能怎麼辦?我又控制不了别人的感情,我知道這事之後已經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了,可我們還是朋友啊,我不想太過決絕傷他的心。反正之後我們就要各回各家了,說不定他這一回去就遇上了個更好的女孩兒,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我這一枝花呢,希望他自己能明白吧……”
裴子度走遠了,剩下的話便被關在了門外。
希望他自己能明白吧……他明白,喜歡她,想要護她周全,都是他自己的事,旁人管不着。誰也管不着。
一柱香後,衆人都上了馬車。
江淮之代表蕭齊玉來為雲啟使團送行,走完過場後,他驅馬來到莫氏馬車前,莫瑾掀起車帷,探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