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少年斜楞了他一眼,顯然不相信,陰陽怪氣地說道:“難道不是随着縣令大人遷居,一并将府衙搬來了這裡?”
縣令萬分惶恐,說道:“怎,怎會?!首輔大人冤枉啊!在下的府邸與衙門也有一刻的車程,遷衙之事确未來得及申報造冊,卻也實在不是卑職尋私,望大人明查!”
見他臉皮賴得老厚,少年氣得劍都出鞘了半寸:“你!”
“阿陽。”
馬車裡傳出一個淡淡地聲音,不大,卻讓少年斂了氣焰。
他噤了聲,即使裡面的人看不見,也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祭酒大人。”
那個聲音說:“柯大人有禮了,柏此次前來是為私事,不論官迹,大人勿怪。”
縣令是個人精,聽出話外之音,于是識趣地回答道:“既是私事,驿館大人是住不得了,不如大人住到下官家中來,雖不比城中客棧上房,卻舒适自在。家中……我那大兒子柯銘,也在國子監讀書,近日休憩歸家,見到您一定很是歡喜。”
“那便謝過柯大人了,有勞帶路。”
套了車,晃悠晃悠,果真走了一刻鐘,才到縣令府邸,收到消息的夫人和一家老小都站在府外迎接貴賓。
簾布掀起,亓官柏走出馬車。
隻見身姿挺拔,鶴發少顔,惹得女眷都紅了臉。
不是說亓祭酒年近四十了嗎?!看起來為什麼比他身邊的少年大不了多少的樣子?!
花癡的沒有一會兒,衆人的的臉色随着他擡手的動作就又都變了。
那亓祭酒托在手掌上,在袖中半隐着的,是人的頭骨嗎?!
亓官柏淡淡地掃過神情變幻的衆人,毫不客氣地擡腳自行進了大門。
後知後覺的縣令尴尬地擡起手:“請進,請進。”
前廳,下人們奉了茶,上賓也落了座。
縣令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大兒子拼命往後躲,于是招呼道:“銘兒,還不過來見過祭酒。”
柯銘猶猶豫豫地過來,行禮:“祭酒。”
“喲。”一旁那個叫阿陽的少年又開口了,看向他的眼神很是鄙夷,“沒想到你竟然還有臉出來給祭酒見禮?”
縣令一聽慌了:“哎呀,下官惶恐,犬子學位有所成,德行尚缺,若有得罪首輔大人的地方,還望海涵啊!”
“大人還不知道?”钭陽嗤笑道,“也是,畢竟都城離此地遙遠,如果是我在國子監無心學習,整日癡纏祭酒,甚至自薦枕席,我也不敢告知家中。”
縣令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縣令夫人吃驚的看向兒子:“你不是跟我說……”
“說什麼!我沒有!”柯銘大聲打斷了母親,向亓官柏磕頭,“是學生錯了!學生于學業上愚鈍,多年來無所進益,願離開國子監,推舉本縣神童夏得幸為新的例監生!”
縣令吼道:“你,你,逆子你在說什麼?!”
本覺今日天朗氣清是個好日子,哪想到一時間吃了兩個響雷,縣令對方才聽到的關于大兒子的事情難以置信,腳一軟,沒站穩跌回了椅子上。
可他料不到的是,第三個雷也正在路上。
“咚咚咚——”
縣令驚覺:“什麼聲音?!”
鼓聲似是從天邊傳來,長鳴不決,愈來愈盛。
下人闖進前廳,禀道:“大人!有人在敲鳴冤鼓!”
縣令氣急敗壞:“敲什麼鳴冤鼓?!把人抓起來!”
“縣令大人!”亓官柏坐在太師椅中,氣定神閑地吹了吹茶,問道:“不去看看嗎?”
“啊?”
為了家事,此時柯縣令的頭腦尚在混沌,沒有反應過來。
“走吧。”亓官柏站起身來,在掌心的頭骨上撫摸了兩下,擡頭看向鼓聲傳來的方向,“一起去看看。”
說着不等衆人反應,便帶人離去。
縣令見他竟然向後走,連忙扯着嗓子提醒道:“大人!您走反了,出口在那邊!”
“行了!”阿陽從後面推了一把縣令,表情頗為不耐煩,“别演了。你這府邸與衙門一牆之隔背對着背門開兩邊,剛才溜我們一圈真當我們傻呀!别羅裡吧嗦的,快帶路!”
縣令見被戳穿,尴尬地扶正官帽,嘟囔道:“這位小哥,本官好歹是堂堂正七品……”
“七品?”钭陽聽樂了,将腰間的劍拔出,傲然道,“我父親乃朝廷一品大員,陛下親賜的爵位,軍功無數!區區正七品?”說着縣令又被推了一把,“叫什麼叫?”
“啊?”縣令不說話了,一路小跑到最前面為亓官柏引路。
果然,府衙與私宅之間有一道門,穿過門便是衙門處理公務的場所。
他們來到公堂上,衙門口大開,隻見衙外聚集了很多人,足足有十多位,升堂一看,竟然都是苦主,烏央烏央地擠滿了堂前。
難怪鳴冤鼓能響這麼久,原來前來陳情的不止一人。
亓官柏斂袖坐于堂下一旁,堂上縣令被架着,不情願地敲響驚堂木。
“堂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