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隻剩盈盈月光得以照亮他的輪廓。
“咕噜咕噜”
寂靜之中,隐隐從後面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夏福好奇地回頭,隻見水翅正氣勢洶洶地向他沖來。
生氣了?
怎麼生氣了?!
夏福也顧不來這麼多,彎腰躲避了攻擊,吓得連忙向前跑進屋。
更多水翅憑空産生,從四面八方追逐着向他聚集。
夏福隻顧躲閃,忽視了腳下,一個沒注意,被池中的矮石絆倒。
淺池中的水隻到腳面,卻也把他澆了個透。
幸好倒下時有水翅托了他一下,才不至于讓還沒痊愈的身體再添新傷。
“謝……嗚!”
夏福剛想說謝謝,水翅趁他張口一下子頂了進去。
喉嚨中的異物感讓他瞬間呼吸困難,夏福伸手想抓出水翅,誰料指頭竟從水翅中劃了過去,就像淨了個手,根本握不住。
淚水從眼角流下,他無措地摸着自己的脖子,試圖減輕這要了命的窒息感。
都是徒勞的。
在模糊的視線中,亓官柏走進月光。
走向他。
随着亓官柏的靠近,越來越多的水翅從落腳時泛起的漣漪中形成,然後争先恐後地遊向夏福。
他就像是掉入了蛇窟的獵物,一旦被其中一條擒住,就會有更多纏上來。
水翅鑽進他掙紮時翹起的衣襟,貼着皮膚肆意地遊走。流淌着,似是要填滿他身上每一條縫隙。
雙腿被強擠進來一條水翅分開,夏福跪坐在地上瞬間瞪大了眼睛。
“嗚嗚嗚嗚嗚!”
水流不停地沖刷着,發髻松散,涕泗橫流,狼狽不堪。
可這是在亓官柏面前。
他曾經仰慕的老師面前。
窒息,羞|恥,刺激,每一個都是十六歲的身體承受不住的。
沸騰的血液似乎在烹煮着他脆弱的心髒,夏福全身在嗚咽聲中開始漸漸泛紅。
亓官柏的身影籠罩着他,水汽朦胧了雙眼。
“嗚嗚嗚嗚!”
他無助地望向上方的人,艱難地發出聲音。
或許是夏福的樣子太過痛苦,亓官柏被猛然喚醒,無神的雙眼瞬間恢複清明。
水翅失去了形狀,化作一灘水一瀉而下。
“咳咳咳咳。”
得以解脫的夏福撐在地上,劇烈地咳嗽着。
他此時衣衫不整,全身都濕透了,樣子很是狼狽。
就像南城的那一晚,拖着滿身的傷出現在眼前的樣子。
一向持重的亓官柏慌了,連忙脫下身上的外袍将夏福緊緊裹住,攬進懷中,聲音顫抖着重複着兩個字。
“别走。”
夏福沒有多餘的力氣掙開,隻剩下本能在調整呼吸。
他還以為自己要死了。
不知為何,臉側亓官柏的胸膛也在不斷起伏,昭示着此人比剛剛窒息的他更喘不過氣。
“你别走。”
亓官柏收緊手臂,似乎要将人揉進身體裡。
月朗星稀,幽幽的光落在一片狼藉的院中。
地上四零八落的屏風被浸了個透,蠟燭東倒西歪,溫泉的水汽業已消散。
呼吸漸漸平息,四周歸于寂靜。
就在夏福快要昏睡過去的時候,頭頂傳來一個低微的,像是被堵住的聲音。
“我會舔。”
……
什麼?
夏福猛地睜開雙眼。
他聽見的是什麼?
亓官柏在說什麼!
身上不适的感覺統統消失不見,夏福猛然掙脫禁锢他的雙臂,用力抓着亓官柏的肩強迫與他對視,眼中的怒氣憤然生起。
“你再說一遍!?”
他難以置信自己剛剛所聽到的。
這不該是從亓官柏口中說出來的話。
他甯願是他耳鳴,是他神志不清,是他瀕死之後産生的幻覺。
夏福大聲質問道:
“再說一遍!”
亓官柏無力地被搖晃着,眸色漆黑如紙上墨,眼中已然無神。
接着,在夏福驚恐的目光裡,
一股鮮血從亓官柏口中噴湧而出。
将池水染成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