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魏井寰是個不畏權貴怼天怼地甚至連皇帝都敢嗆聲的人,此時心中不平,便毫不客氣地開口。
“他掏心掏肺,甚至為了你連生命都舍棄了,現如今他身死十六年,你竟然還想去撅了他的墓?!他死的那天晚上你痛哭流涕地對我都說了些什麼?!哼,笑死了,納個長得差不多的妃子就行了?!你就是這麼把他放在心裡的?!”
皇帝隐忍,歎了口氣,安撫着像是炸了的族長:“可是井寰,若今後是太平盛世,國庫慢慢充盈也不是問題。你看,這是今早司天監送來的啟示錄,西南異動,為了保護這得來不易的天下,我們需要早做準備。”
“你也不希望殿下付出生命得來的盛世毀于外敵手上不是?”
韓陽舒最會的就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道理其實魏井寰也不是不明白,你要他如何能同意去掘恩人的墳墓。
他思慮片刻,說道:“臣去找亓官柏想辦法。”
柿帝聽見這個名字,搭在扶手上的手明顯抖了一下。
魏井寰與他并肩作戰快二十年,怎不知韓陽舒眼中這種複雜又痛苦的情緒。
他歎氣,心中甚是不解:“十六年了我的陛下,你們到底是怎麼了?要說您不待見他吧,升他的官時可不見手軟。說您待見他吧,總是能不見就不見,同在一城偏要紙張交流。那晚夜宴之變,您二位,還有殿下,您三位到底幹了什麼出現如今王相不見的局面?”
韓陽舒垂下眼眸,似是在看先桌面,語氣輕飄飄地說:“無事,你不也在場嗎?不是都知道。”
“诶!”魏井寰趕緊伸出一隻手打斷他,“臣可不在啊,臣到的時候姬夏的屍體都被火化了。我說好歹共同默契配合過,不至于這麼着急吧?親信告訴我,您本來隻是進去為他整理衣物,怎的出來就放火燒了?當時亓官柏還暈着,醒來瘋了一樣沖進火裡,這才搶到了個頭骨。”
一大段話過後他好像砸麼過味兒來了:“不會是他怪您當時沒等他?不會吧……十六年呀!這點小事不會持續十六年吧!”
皇帝沉默,站起身,無視自言自語的魏井寰,徑直出了殿。
魏井寰望着皇帝離去的背影,無聲地沖他 “呸!”了一下。
冬日的禦花園也是别有一番景色,可柿帝面色凝重,即使臘梅詫異嫣紅地戳在了眼前,他也無心賞景。
宦官總管劉公公見柿帝心情不佳,試探地問:“您是想去月妃處,還是……”
自那古月公主入後宮之後,一向雨露均沾的柿帝是夜夜寵幸,似是隻有她才能讓皇帝一展愁容。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皇後迎面走來:“陛下。”
“皇後。”
邬恍月不是沒有聽到劉公公在說些什麼,望向丈夫的眼神有些落寞:“今夜……陛下又召月妃侍寝麼?”
柿帝沒有回答,隻是避開問題反問:“皇後今日不是說回家省親,明日才回嗎?”
“是啊。”邬恍月淡淡地笑了,笑的樣子很是疲憊,“隻是臣妾方才在家中看到一物,覺得皇上一定喜歡,于是想趕回來送給您。”
皇帝蹙眉,很是不解:“禮物?皇後不必太過挂懷。明日回宮再送也是來的及。”
“是。”皇後屈膝行禮,“不過臣妾既然帶回來了,陛下不如随臣妾一觀。”
見皇帝猶豫,皇後又補充道:“此時離黃昏還有一兩個時辰,想必月妹妹的晚膳還未備好呢。陛下看完禮物再趕去陪她也不遲。”
皇帝無奈地與劉公公對視了一眼,松了話頭:“也可。皇後帶路吧。”
以為禮物會在鳳鸾殿,未曾想皇後竟把他們帶到了東宮。
柿國未有太子,所以東宮空置,一切擺設還是原來的模樣。
皇帝似是對此地頗為抵觸,語氣中有些不滿:“皇後帶朕來此地作甚?”
皇後笑着将殿門推開一條縫隙:“禮物就在此了,陛下請進。”
“吱呀。”
黑暗中,一點微不足道的聲響都能讓夏福緊張不已。
“喂,誰在那?”
他醒了其實有一段時間了,嘗試過掙脫束縛,可是無論是身上的繩索還是眼睛上的黑布都綁的格外的緊,任他如何撲騰,連半分松懈的迹象都沒有。
連塞到喉嚨的布都是他努力好久才吐出來的。
夏福張了張酸痛的嘴。
塞得這麼狠,下巴都要脫臼了。
忽地,一陣輕微的開門聲響起。
遠處傳來明顯的響動,夏福心想應該是路過的小太監或者小宮女,于是像是得救般沖他喊道:“快來幫幫我!”
來人沒有出聲,可能是猛然看見被五花大綁的人吓到了。
夏福放輕聲音道:“别怕,我隻是,隻是被其他公公們欺負所以才這樣,好心人,快幫我解開吧。”
半晌,一頓一頓的腳步聲傳來,在空曠的殿中分外清晰。
那人向他走來,在榻前停下。
夏福欣喜,以為終于得救了,于是努力從榻上拱起,擡高上半身。
“快!”
頑固的黑布終于被摘下,夏福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的畫面先是模糊的。
然後逐漸清晰。
他仰着脖子,瞪大了眼睛。
那張熟悉的臉與他相距不過一尺,和他做着相同的表情。
韓陽舒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拿着黑布的手還在顫抖。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