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悖人倫。
這是他腦海中出現的四個字。
他應該羞恥,應該慚愧,應該責罵自己枉為人師。
應該無法忍受地緊閉雙眼。
他以為自己會這麼做,可事實上呢?
亓官柏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姬夏的臉,看着他不斷變化的表情,覺得自己從未如此專注過。
這是個分外磨人的過程,
他竟然從殘忍中感到一絲快意。
“這是?”
亓官柏把他放回榻上,指着他身上唯一不一樣的痕迹問道。
姬夏肚子緩和了但頭還暈着疼着,他用盡力氣扭頭看了一眼自己後腿跟上的牙印,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韓陽舒……這孫子!說了别留這樣的痕迹!”
韓陽舒……
亓官柏反複念着這個名字,垂下的眼簾中不知道掩蓋了什麼。
翌日,由于調了課,所以今天亓官柏依然在東宮。
姬夏的身體好些了,但還是不太能坐,搬了張小榻在庭院中,趴在上面晃着腳。
亓官柏貼着榻首坐下,姬夏一伸頭正好可以看見他手中的教材。
“這是什麼?”
姬夏指着書上一堆排列混亂的圓點,好奇地問。
姬夏在他耳邊說話時會産生微弱的風,讓一向專注的他有些分心。
“是士兵。”
亓官柏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加的平穩。
在書本上的手指向下:“那這個形狀不一樣的呢?”
姬夏裸露地胳臂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着布料,亓官柏甚至能感受到微涼的體溫。
“是騎兵。”
心髒開始脫離規律般地跳動,亓官柏坐得筆直,似是這樣就能不讓呼吸洩露此時的心緒。
姬夏虛心好學,又問道:“那這個是步兵?”
為了同時指着兩個圖标,姬夏另一隻胳臂也從身後伸出來。
“是……”一瞬間,亓官柏有種脖頸被環住的錯覺,呼吸一頓,聲音沙啞了幾分。“那是炮兵。”
他迅速調整了嗓音,眼睛不動聲色地向他臉側的姬夏偏去。
突然發現,他自己竟然并不反感這種異樣的情緒,隻是……害怕他的學生察覺。
“啊!”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低呼。
“誰呀?!”
姬夏煩躁地皺眉回身,看着那個突然出現在他身|下搗亂的人。
韓陽舒從他t間擡起臉,吐出舌頭笑得有些得意。
“舒服嗎?”
姬夏很是惱火,不客氣地擡腳向他的肩膀用力踹去。
“煩死了!!!沒看見孤在上課嗎?!”
“滾遠點!”
看見太子生氣,韓陽舒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抓過襲來的玉足,厚臉皮地親了一口腳心。
亓官柏耳邊充斥着姬夏暴躁的罵人聲和韓陽舒調笑的聲音。
他一動不動地保持着低頭的姿勢,手中所喜愛鑽營的書本被攥得皺成了一團。
忽地,他想到,那個鮮紅的牙印。
韓陽舒。
這是亓官柏第一次對這個人有了深刻的認識。
夏福穩穩地落到了亓官柏的懷裡,深秋時節他隻身着輕紗,被凍得瑟瑟發抖。
懷中人的異樣叫醒了片刻失神的亓官柏,他脫下外袍裹到夏福身上。
“鞋呢?”
夏福赤裸的雙腳髒兮兮的,冷的已經沒有了血色。
“沒,沒有,有,有,有。”
上下牙止不住地打架,連話都說不利索。
寬大的外袍披到他的頭上,遮住了上半張臉。
亓官柏把他橫抱起,将被凍僵的腳攏進寬大的衣袍夾到胳臂下,擡腳果斷地向宮門口走去。
柿帝遠遠看見了一個高大的白色身影。
“亓官柏進宮了?”
劉公公躬身:“是,聽說您不在勤政殿,也未等候,便離開了。”
“要去請首輔大人過來嗎?”
柿帝擡腳走進東宮大門:“不必了。”
心中有些焦急地想見那個孩子。
他其實也知道,人死不能複生,看再多與殿下相似的樣貌也無濟于事。
可他控制不住。
這是唯一一個深陷美夢的理由。
隻是看着,不去觸碰,因為再進一步,夢就會被現實打破。
但就在他發現殿中空無一人的時候,腦海中竟莫名地将此事與剛看見的亓官柏聯系到了一起。
說不清道不明的,
夢中有了現實之感。
虛幻,突然有了隐約的形狀。
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這次不一樣。
柿帝微拱的背肌緊繃着,似是一頭蟄伏着即将發怒的野獸,周圍的空氣瞬間變得冰冷。
“去攔住亓官柏,别讓他出宮!”
劉公公被皇帝的氣場吓得一激靈,将身子彎的比平時更低。
“是。”
此時,有鼓聲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清晰,堅定。
“陛下,是登聞鼓的聲音!”
柿子十六年十月廿一日,登聞鼓之聲響徹再次響徹上京城,前南城縣令之子國子監例監生柯銘受杖二十後面見柿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