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望去。
有官員認出了來人,驚呼:
“是柳先生!”
普天之下,敢以女子之身擔得衆人一聲先生的,隻有那國子監内監生之首——柳瓊岚。
“學生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柳瓊岚身着一身黑色短打,年過而立英姿飒爽,不卑不亢地行禮。
柿帝目光慈愛地看着殿下的人:“柳先生風塵仆仆,遊曆講學可還順利?”
“回陛下,學生隻是對我大柿各地風土人情感興趣,得老師指導以授業解惑先生二字萬不敢當。”
“隻是學生剛回上京,就聽到此人颠倒黑白之說。”
柳瓊岚擡眼,目光淩厲。
“老師未言語,那學生可要來辨明一二了!”
說罷,她轉身,竟然規規矩矩地面朝柯銘行了個禮。
一時間柯銘看見她有些愣住了,回過神來連忙還了一個大禮。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位怎的回來了?
這不怪柯銘吓得發抖,國子監内的監生也都是如此。
亓官柏雖然是德高望重的祭酒,但監生們對他更多的是一些遠望不及的情感。
而柳瓊岚,
她不僅是亓官柏的内弟子,也是國子監内的講師,不僅七學樣樣精通,而且特别喜歡拉着别人思辨,每次不是辨到對手四分五裂誓不罷休,監生們每次看見她都恨不得繞道走。
她是魔鬼!魔鬼!
還是看得見摸得着的那種!!
柳瓊岚抱着雙臂走到還在掉眼淚的婦孺們跟前。
“這位姐姐,敢問您兒子名叫什麼?”
“李……李懷。”
“嗯,李懷。”柳瓊岚思考了一下,然後笑道,“令郎明明是掉入河中溺死的。您當時不是還誣陷他的玩伴蓄意謀害?甚至為讓他們賠錢還叫來了衙差評理。後由于有多名目擊者稱令郎是自己失足落水的,這才作罷。”
說完轉身,
“此事官府定有記錄。陛下一查必知。”
解決掉第一個,柳瓊岚來到第二個帶着小孩子的女子旁。笑眯眯地問:
“小妹妹,剛說你逝去的弟弟叫什麼來着?”
“牛二娃……”
女子小聲說。
“牛二娃呀……”
“難道不是是因為有一商販當街策馬失控惹出了禍事,撞上了你弟弟才至其死亡,與老師無關呀。
當時那商販不是還賠了很多錢給你們家嗎……”
柳瓊岚摸着自己的下巴,做思考狀:
“我記得……那商販在城東做綢緞生意,不如我們請他過來問問?他這人愛财,散銀之事定還記得。”
見她笑得燦爛,女子越發心虛地不敢說話。
下一位是個有點年紀的大娘。
柳瓊岚蹲下身,又是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問她:“大娘,你孫子叫什麼來着?”
大娘哪能想到這場面,吓得直發抖,連忙向皇帝磕頭:“陛下贖罪呀!是……柯公子給了錢财讓我們這麼說的!草民等都是迫不得已!”
柳瓊岚抱臂,挑眉。
“實話呢?”
大娘不敢擡頭看她,猶豫片刻終于覺得與其被完全戳穿不如主動陳情。
“亓首輔隻……隻是出錢買了我等親人的屍體。”
“很棒。”柳瓊岚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的柯銘見狀着急申辯,她立馬伸手打斷。
“诶,柯公子稍等啊,師姐這邊還沒完。”
然後行禮。
“陛下,學生也有證人。”
“傳證人——”
随着太監的通傳,大約有十個人走進了殿中。
為首的,是個瞎了眼睛走路都不穩的婆婆。
婆婆被柳瓊岚攙扶到指定位置,“噗通”一聲跪下。
也不等其他人提問,主動張口說道:
“陛下和各位大人明鑒,首輔修的術,正是老身所創之魂術。原本老身是想用它來幫助我那患病的兒子,但魂術會讓施術者痛苦且收效甚微。首輔知曉後仍堅持修習,隻為他已經神隕的學生。”
“此術雖與屍體打交道,卻是有損自己助益他人,
若有人稱之為邪術,老身第一個不同意!”
“若是邪術,我等也不會将親人的屍體交予首輔放入博明塔内!”
十幾人一同行禮,表示都願意為亓官柏作證,并無草菅人命,妖術惑人的事情發生。
天秤又開始向有利的方向傾斜。
見衆大人出現了動搖。
柳瓊岚勾唇一笑。
“那好,我們再來道你那縣令父親所謂的——‘冤屈’。”
“陛下,正巧前幾日學生經過南城,聽到城中有百姓讨論前任縣令的行徑,對其罷免更是拍手叫好。”
“當然,這隻是學生所見,一面之詞。”
“不過,學生有幸結識了住在城中的一戶人家,曾經是縣令府中的佃戶,其大兒子,生在柯家,長在柯家,現已脫籍成自由身。”
“他可作證,柯家的罪行。”
說着,一個少年低垂着頭顱來到殿下,姿态卑微地行禮。
“草民夏福,可為作證。”
“大柿十年,南城逢大雨至王河發洪水……”
之後的話柿帝其實也沒怎麼聽了。
自從這個夏福出現之後,他的視線一直在那顆低到不能再低的腦袋上。
韓陽舒差點當衆笑出聲來。
自那以後皇後怎樣都不願意說出那人的身份,他正一籌莫展呢,
人自己送上門了。
下方的夏福說的認真,一樁樁一件件,口齒清晰,語調平穩,聽着聲音可與那緊張得縮成一團的樣子完全不符。
“以上就是縣令及其妻子所犯南城五大罪狀。
當然縣令一家的罪行不止于此,皆細載于此手書上,可作為呈堂證供!”
柯銘在看見手書的這一刻。宛如掉落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