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去将剝好的豆子端起來,好奇地問他們在說什麼。
夏母大笑着站起身:“在說你小時候嘞!”
“我小時候?”夏福進了門,有又調皮地探出頭來,“我小時候那麼省心,您不得躲在屋子裡與爹偷着樂呀!”
夏母舉起手又高興又疼愛地去拍他的後背:“可不是!我大兒子是這世間頂頂好的人!”
誇得夏福高傲地擡起下巴:“可不是?!”
嘚瑟的樣子逗得大家笑得都停不下來,完全緩和了因為亓官柏的到來而産生的緊繃感。
菜切好,竈上加大了火,熱油将蔥姜蒜滾了一圈,肉片滑入鐵鍋之中,勾人的香氣瞬間肆意,随後倒入青菜不停翻炒,厚重中立刻染上了清新。
本來亓官柏也想進廚房來的,可衆人實在見不得一身白衣高坐講台的聖人被油煙污染,于是在一再勸說下,國子監之首就這樣被“趕”出了廚房,讓他與夏得幸貼春聯去與福字去了。
臨近夜晚,留守國子監的監生協家人也來到了食肆,紛紛都帶來了自己家鄉的菜肴。
大家将食肆的桌子推到一起拼湊成了一個大桌,來自五湖四海的美味被端了上來,當然也少不了夏家掌勺的手藝。
人們圍着桌子一圈,在煙花綻放時舉杯。
“祭酒,還請您來開宴。”
亓官柏擡頭看見一張張興奮又期待的臉,最後,視線在夏福身上停頓了須臾,啟唇說道:“春祺夏安,秋綏冬禧,柏祝各位,朝暮共往,得福安康。”
衆人舉杯,敬歲月,敬過往,敬來年,敬新生。
“得福安康——”
也敬來之不易的幸福,平安與健康。
一頓飯吃的熱鬧,其中不少人是同窗,大家也幾乎都是住在同一條巷子的鄰居,本來亓官柏在還有點拘謹,可是酒過三巡,場面也都熱絡了起來。
“诶?前幾日有人看見青夫人帶着翠丫頭和媒婆與你們一家碰上了,最後結果怎麼樣啊,跟我們說說。”錢嬸兒是巷裡有名的萬事通,人也熱心,嘴也快。
夏福沒想到有人竟然能在這種場合問,叼着青菜在嘴中,一時間定住了,他轉動眼珠去看青翠,隻見她都快将頭埋到桌子下面,也不說話。
夏福一想,也是,這種話不能由女子來說,于是青菜咽了肚,說道:“我即将要去哀牢,天高路遠,此去險阻萬分,未有歸期,故而不值得托付終身,無論是青翠還是其他女子,夏福都不能娶。”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識趣地人都不會再追問了,可大家都飲了酒,理智不能以常論,有好事的人大手一揮:“哎呀,這算什麼,新婚的小夫妻,丈夫去打仗的事情也不少,青翠!你就說,你對福小哥有沒有意?!”
其實即使沒有王大的事情,青夫人也是很中意夏福的,他現在有名有官,若青翠嫁給他也不過是搬了一條街的距離,離他們也近,夏家父母她也認識,都是好人。哪怕未來守寡,日子也不會比現在差。
她一把拉起做鴕鳥的青翠,示意她說話,隻見這丫頭貪杯,多喝了幾口,小臉透紅,她嘿嘿一樂,說:“有意,有意。福小哥人好,又聰明,就是能在走之前跟我要個孩子就好了……”
“哎哎哎!”一旁的哥哥青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訓斥道,“口無遮攔,這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能說出來的話嗎?!也不知羞。”
錢嬸兒面色紅潤,“咯咯”地直笑,擦嘴的手絹一甩:“這有什麼?說明人家翠丫頭喜歡呀!”她突然轉向夏福,“福小哥!你看你一個大老爺們,人家姑娘都不怕,你怕什麼!就這樣了——今兒錢嬸兒做主,将這婚事定了!”
夏福一個勁地在旁邊擺手:“不不不不!”
可沒人聽他的話,紛紛拍手叫好:
“好!”
“喜結連理!”
“郎才女貌!”
“喜上加喜!”
夏福使勁扯着嗓子,聲音再大也抵不過這一桌人同時高喊。
這時一個監生站起身來,端起酒杯說道:“今日,祭酒大人也在此,正好見證了這對準新人的誕生,看這到處都是紅色,你們不如今晚便在此把婚事給辦了吧?”
夏福沖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師兄師兄,你喝多了,别,别……”
哪想瘋了的牛根本拉不住,那位監生對着桌上的大家大笑着說:“明日,翠丫頭就能給夏叔和夏嬸敬茶,豈不妙哉?!”
“哈哈哈哈。”
“沒錯!”
“有祭酒證婚你們還不滿意呀?!”
“對對,我們不也是現成的賓客了!”
這些話,夏福聽得那汗從額頭流到腳底闆,一頭牛拉不住,一群牛他更拉不住,根本沒有人聽他的解釋,都沉浸在許結朱陳的歡慶中。
“祭酒,你說……”
在看見亓官柏的那一刻,那監生的笑容突然消失,熱鬧的食肆内也迅速安靜下來。
周身寒意刺骨,衆人的酒好像醒了。監生們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行禮道:“祭酒,我等失禮。”
亓官柏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不鹹不淡地笑,微微颔首道:“諸位盡興。”
便轉身離席了。
桌上歡鬧的氣氛一掃而空,确定亓官柏離開後衆人都長長地出了口氣。
“吓死了,吓死了。”
“你們看見祭酒的表情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