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柏的味道應聲包裹住他,下一刻,銀色的發絲飛舞,霧氣流動帶起狂風,從門窗湧進屋中。
風越來越大,書籍,椅子,桌案,床架,随風盤旋,亓官柏與夏福逐漸雙腳離地。瓦礫被吹散,失去了重量的房梁發出清脆的斷裂之聲,整個房頂被掀了起來。
方才還發出怪異聲音的地方四分五裂,變成一覽無餘的碎片随着風暴飛上天空。
“祖父,您快看!”
無緣無故刮起的大風叫醒了亓官府中人,孩子擡手指着夜空中的異象,驚訝地大叫。
亓官正拄着拐杖,在小輩們的攙扶下來到曾經的住所前,隻見院子被毀得不像個樣子,艱難的擡頭,空中那團龐大的霧氣風團不斷湧動,将明亮的圓月遮擋大半。
“作孽啊——”
亓官正一下子跪在地上。
風團慢慢下落,霧氣消散。
夏福從亓官柏寬大的衣袖下鑽出個來,頭發亂糟糟的,看樣子有些懵。
亓官柏理了理他的頭發。
“哇……”夏福不由得發出一聲感歎,他還是第一次飛到天上去,“但是先生,真的沒有必要把房子拆了吧?”
夏福看着滿地狼藉,挑了下眉。
亓官柏笑着說道:“阿福想看屋外有無人裝神弄鬼,這般便是一覽無餘了。”
夏福撓了撓臉,鬓角留下一滴冷汗:“先生有心了。”
怎麼覺得先生如今的行事跟他當太子那會兒瘋得差不多呢?是那魂術的魔障在作祟還是……
“逆子!你是要毀了亓官家嗎!???”亓官正看起來氣得要背過去了,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厲聲呵斥道。
他身後是浩浩蕩蕩的亓官氏族人,在燈籠的光中,一張張臉上表情驚異,看着亓官柏的眼神充滿鄙夷與對未知的恐懼。
就好像在說,“亓官柏竟然是個怪物。”
突然,“啊——”
方才被狂風卷起的東西如天女散花般落下,衆人驚叫聲不斷,相互推搡,都想逃到廊下躲避天降之物。
隻有族長,怒目圓視,那眼神恨不得将亓官柏生吞活剝。可始作俑者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半分,因為亓官柏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個蹲在地上扒拉殘木的人身上。
“你——”亓官正撐着拐杖正想上前,卻被一旁的小輩拉了個跟頭。
“爺爺小心!”
桌案從天而降,将他們方才所在的地方砸了個大坑,亓官正擡眼一看,那正是他最愛惜的楠木方桌,就這樣在他面前,被摔得四分五裂了。
“亓官西正!你到底想幹什麼!!!”
“——找到啦!”夏福從廢墟中露出個頭,高興地看向亓官柏,“先生快來看!”
亓官柏走到他身邊,夏福指着地上的東西道:“這裡的磚石與房梁被蟲蛀得心都空了,不過看這形狀,是不是有些太規整了些?食木蟲啃咬能成這種樣子麼?”
亓官柏道:“常見的白蟻蠹蟲皆是隻在一處破壞,打小孔而入,将周圍咬個幹淨,如此懂得克制的蟲子,怕是隻有人了。”
夏福瞳眸微眯:“是啊,隻有人會克制動物天性。”
“不過這些形狀特殊的孔洞與詭異的敲擊聲有關系嗎?”
亓官柏:“再拆一個看看便知曉了。”
他們的對話引起廊下族人的騷動,有人站了出來,問:“那個……您是說最近府中鬧鬼是人為的麼?”
夏福聽了他的話,與亓官柏對視一眼,沒忍住笑出聲來:“噗,哈哈哈,亓官氏好歹是書香門第,博覽群書,還相信這世上真有鬼魂嗎?哈哈哈哈。”
那個提問的小輩羞紅了臉,不好意思撓頭道:“原本是不信的,但那生道的人畢竟說過亓官家陰覺成積……”
亓官正拐杖重重敲地,小輩立刻閉上了嘴。
亓官正:“生道之人不過是些江湖騙子,往日老夫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嗎?!”
“可,族長。”又有人站了出來,行禮道,“自生道的人上門之後,半夜宅中經常想起奇怪地聲音,大家都因此心驚膽戰,睡不安慰啊。”
“是啊,一聽見這聲音老是覺得屋子周圍有人,我都不敢睡。”
“對,那聲音時大時小,本來夜裡挺安靜的,突然來這一下,我這心啊,也跟着突突地跳。”
夏福眨眨眼:“這麼說,怪聲不僅族長的院裡有,大家的院裡都有?”
大家點頭道:“是啊,是啊。”
夏福:“那好辦,再找一間房,哪裡出聲就把哪裡的卸下來看,以現下的情況來看,最有可能的就是蟲子啃食木頭的聲音。”
“那不能吧……”
“咱們不是才換的木材,不過一個多月怎那就蛀成這樣子了?”
“對啊,還是阿明親自督工……”
“夠了!”亓官正掃視一圈,衆人噤了聲。
夏福卻雙眼一眯,覺出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