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人正要說是亓官明負責修繕房屋,馬上就被族長給打斷了。”夏福摸了摸下巴,“但如果真的是亓官明在暗中動了手腳緻使府中鬧鬼,那生道當初信誓旦旦說此地陰覺成積就不是空穴來風,亓官明配合生道演了場戲,看族長的樣子應該是發現了,所以亓官明才會主動躲到慶國公府去。”
“聽起來雖然很合理,但沒有依據,全憑推測,想着詐一詐亓官族長……”夏福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問亓官柏道,“不過先生又是如何曉得他與生道的關系?”
“慶國公府。”
夏福聽的有些糊塗,不是在說生道麼?怎麼又扯到了慶國公?
夏福:“不過既然亓官明已經選擇站在生道那一邊,為何會躲到慶國公府?先生是知道什麼?”
為他擦洗完,亓官柏也站起身,脫下外袍與夏福的搭在一處。
“還記得方才箕說,生道是如何建立起民信的?”
夏福微微歪頭,露出些許茫然的神色。
後來先生提問時,他腦袋裡正想着亓官明和拿到正心經的事,是一個字也沒記住。他們有談論慶國公嗎?
銀發緩緩落下,若夏福沒眼花,他好像看見有什麼東西“刷”得一下從先生的頭滑到腳,然後一眨眼又消失不見了。
等到再轉過身時,先生整個人看起來幹淨許多。
不是先生您有如此快速便捷的洗漱方式可以用,為什麼還要用巾帕一點點給他擦?
夏福扶額,啞然失笑道:“先生,您是故意的吧?”
亓官柏眨了眨眼睛,不語,隻是嘴角挂着笑意,将他從太師椅抱起,走到榻前放下。
屋中的炭火是樊義康添上的,很足,夏福裹着被,向後靠在亓官柏胸膛上。
亓官柏隔着被輕輕拍着,繼續說道:“生道剛入金陵的那一年不太好做,雖行善卻微不足道,哪怕細水長流水滴石穿,可終是需要有人支撐起這種平地起高樓的善。”
“去年金陵大水,生道施粥救濟民衆,才令民衆對他們有所改觀,若是沒有資源,他們早就自顧不暇,哪能立刻有糧有布?”
夏福打了個哈欠,問道:“您是說生道的背後是慶國公?”
“慶國公算是金陵權貴,故而司天監上心些,他每一筆頗有規模的資金調動都會傳回上京。所以他暗中支持新宗教的事,陛下與柏都知曉。”
夏福雙眸微眯,周身忽然聚起怒意。
韓陽舒心軟的毛病還是那樣,還留着那個假爹做什麼?按他說,登基後就應該殺了以絕後患。哪想不僅沒有放在身邊看管,反倒還給了筆錢讓他來這頤養天年?這不明擺着要生事端的嗎?!
“勢大成權,這慶國公看來該是沒有安心養老的意思。”夏福語氣森然。
亓官柏道:“阿福若想管這事,明日我們正好可以尋亓官明的名義去一趟慶國公府。”
夏福一口牙惡狠狠地說:“先不管他。現在得《正心經》才是要緊事。”
亓官柏用臉頰蹭了蹭夏福的頭頂,淺笑道:“那便更要去慶國公府了。”
“先生少框我。方才箕可是說有人看見亓官明在生道道壇。”
亓官柏逗他:“不是沒聽到麼?”
“先生怎麼知道……”夏福話說道一半,忽然想到自己說漏了,氣得想要捂住亓官柏的嘴,可回身一看,先生笑得有點好看,夏福忽然就沒脾氣了,最後伸出手指,隻是戳了戳先生鼻尖的痣。
夏福靠了回去:“以先生對族長的了解,我們用亓官明的秘密去換《正心經》,他能給麼?”
“兩敗俱傷,算不上是上上策。”
夏福眉頭一皺,思考了片刻,道:“确實。”
“亓官正想要的是我們拿亓官家未來的經濟支柱來換,若替換的條件能比他更甚,亓官明當然不同意,反而還有激怒亓官族人的風險,此法的确不算上乘。”
亓官柏:“不如明日去一趟道壇,尋亓官明問清楚他的态度。”
夏福:“又或者,問問這個掌握亓官家命脈的男人知不知道《正心經》。”
二人相視一笑,心中已經了然。
……
翌日,夏福睡到了自然醒,一掃幾日舟車勞頓的疲憊,與亓官柏一同用完早膳,就出了門去。
大霧彌漫,昨日那子師隻是說了道壇的大緻方位,他們隻能摸索着前去,本以為會費些功夫,沒想到一個紅袍人出現在路中間。
缰繩忽倏提緊,駿馬嗚啼。
紅袍人露出的半張臉上嘴角笑容不減,右掌在空中畫弧,袖擺抛起:“生道無極。師言各位今晨會途徑此處,特派之未前來點路。”
生道的人怎麼知道他們要去道壇的?莫非真的有什麼“師”?
沉靜半刻,馬車内傳來聲音:“那便有勞了。”
馬車由樊義康駕着,在大霧中緩慢行駛,前方的紅色半隐在霧氣中,始終與他們保持的适當的距離,讓人看不清,但不至于完全看不見。
走着走着,子師忽然加快了速度,就在樊義康反應過來的時候——
“大人們,那人不見了!”
話音方落,大霧驟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