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怔怔地問道:“你……你是誰?”
“在下……”夏福拖着調子慢悠悠地走了進來,眼睛彎成了月牙,笑着一歪頭道:“是他們口中您的……奸夫。”
夏福走到窈娘面前蹲下身,抱拳道:“初次見面,夫人。”
耳邊傳來族人議論紛紛,窈娘不自覺地将目光别過去,似乎不敢直視他。
“地上涼,不若夫人先起身。”說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折扇,竹骨輕輕在因無措而不由得攥緊的柔夷上點了點。
窈娘抿了抿嘴,用掌心抹了抹臉上的淚珠,扶住了那折扇的一端。
扇骨青竹不過九方,隻是輕輕搭在上面,卻仿若可以支撐起這幅沉重不堪的身體。
隻是這扇子為何如此眼熟呢?
窗外,黃衣少年一摸後腰,側頭與綠衣少年猛地對視。
那是他的扇子!什麼時候跑到了朝晖使手上?!
廳内,衆人目光的中心,一男一女并肩站着。
夏福微微揚起下巴:“怎麼,你們口中的奸夫在此,族長沒有話說嗎?”
主位上的亓官正一言不發,似乎在用這種方式表達着大家長的不滿。
一旁的亓官清坐不住,一個健步沖過來。
“阿清,住手!”
隻是晚了,拳頭一毫不差地落在了朝晖使的臉上,夏福的頭偏了過去,踉跄了兩步。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族長拐杖杵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呵斥道:“你要翻天不成?!”
“他是朝晖使又如何?!”
從小到大,年輕人的聲音第一次蓋過了長輩的訓斥。
亓官清看起來氣得不行,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他揍完了朝晖使,又看向窈娘,手高高舉起。
在場衆人私語不止,族長沒有再喊他住手,隻是這次,那巴掌遲遲沒有落下。
朝夕相對的妻子,此刻一雙眼淌着淚,凄涼地笑了。
一個丈夫絕不會允許自己女人的背叛,可再氣,對她,卻也下不去手。
亓官清紅了眼角,淚水終于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舉起的手,又緩緩垂到了身側。
“你……是因為這個人才想與我和離的麼?”男子極力控制住自己哽咽的聲音。
窈娘看着眼前的相公,難以置信瞪大了眼:“我與這人都不認識!!”
“那你怎麼與他……與他跑到一張榻上的?!”
“我……我不知道!”窈娘很着急,又說不清楚,“我真的不知道,就覺得暈暈的,腦殼不清醒,就躺在榻上休息,身邊就來了個人……我當時還以為是你!”
既然是在人家自己的院子裡,那這個貿然闖入的人顯然是最可疑的,二人齊刷刷看向朝晖使。
夏福挨了一拳,還好亓官清是讀書人,他那舌頭舔了舔腮幫子,還好沒出血。
“我也不清楚狀況,方才說了,我是被那小厮下藥,帶到這房間中的。”夏福背着手微微低身,雙眸緊盯主位上的老者,“您說這下怎麼辦呢,亓官族長?”
亓官正手撐拐杖,坐在那裡仿佛一棵千年枯樹,靜默良久,垂下的白須微動。
“大人不是回房了嗎?怎麼出現在這?”
夏福挑眉:“是啊,本來回房了,可是我左想右想都不放心。”
“老夫已經保證,大人盡可放……”
“诶!”夏福豎起一根手指打斷了他,“畢竟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我也不想揪着不放,實在是家有悍婦,身高膀大,心眼還小。”夏福腦袋一晃,拖着調子說道,“哎,若她知曉了,定要折騰我了,我可打不過。”
“據老夫所知,大人并未娶妻。”亓官正很是波瀾不驚,連說話的語氣都沒有什麼變化,“即便是有,想必人也遠在都城,亓官家醜不外傳,折騰不到大人。”
夏福笑得看不見眼珠,頭一歪:“那可不一定。”
“大人到底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夏福手一攤,“當然是想要個清白呀!這還不明顯麼,我,這位夫人,我們都是被算計的呀!”
“……好,不過還請朝晖使等一等。”僵持到此時,他終于松了口,“等老夫處理完家務事,而後定還大人清白。”
說完,也不給夏福出聲的機會,他站起身,實木的拐杖敲了下地面朗聲道:“無論如何,亓官家婦品行不端,私通外男,窈娘之罪,諸位有目共睹。”
“依家法,杖三十。”
“來人,請法杖!”
話音落,一根長約五尺的木杖出現在門口,兩名小厮一起擡着架子才搬得進來,可見這根杖的分量。
近看,杖上刻着四個大字“婦者通奸”,那刻痕極深,又飽滿,這打下去,可比衙門行刑的杖還要厲害幾倍。
族人談論的聲音鑽入耳朵。
“這還是族長第一次請這根法杖吧……”
“不是,你沒聽說那件事嗎?”
“哎呀,他當時年紀小不知道,十多年前了,還是族長的……”
“肅靜——”
大家再次安靜下來。
“行家法——”
小厮抓着窈娘的胳膊,把人拖到大廳中央的長凳上。
窈娘自覺冤屈,不願受罰,不停掙紮扭動着。
“憑什麼罰我?!我沒錯!!放手!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