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能說話了?”洛玉汝訝異回首。謝椿也是一臉不解,他撫上喉間,滞澀感已蕩然無存。
“此事有異。”許是久不說話,謝椿聲音略微低沉,“你留在此處。”
豁然推開房門,暖日花香一齊湧入屋内。庭院内,不見行動詭異的謝家人,殘舊破敗景象也蕩然無存,處處花光柳影,宛如旖旎風光的仙境。
“怎麼會這樣?”洛玉汝與謝椿并肩而立,視線随着蜿蜒的鵝卵石路,一直蔓延到水榭中,“師尊,那裡好像有人。”
水榭四周挂有薄紗,微風輕拂間,人影若隐若現。二人匿于山茶樹後,靜聽水榭中的交談。
“……此處風大,不如先回去吧。”丫鬟勸道。
風聲喧嚣,洛玉汝沒聽清稱謂,瞧見那女子頭上珠圍翠繞,便猜測是謝家的哪位主子。
“大夫說了,讓您好好養胎,千萬别思慮過度。”丫鬟再勸,女子依舊臨畔而坐。
“大夫說我脈象虛弱,恐會影響孩子。我的孩兒以後會是謝家來孫,身子不能差啊。”女子輕撫小腹,輕啟朱唇,雙眼一彎。女子坐了片刻,自語“看來老姨今日不會來了”,便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
“大夫,大夫。快點!”丫鬟時不時後望催促,她急性地替大夫提出藥箱,朝着内院奔去,“我家主子要生了。”洛玉汝與謝椿對視一瞬,立即跟上丫鬟進入内院。
院内,燈火通明,下人們穿梭不歇,房門開啟又關閉,端出一盆盆血水。女人虛弱的呻吟令人發怵,謝家衆人焦急得來回踱步。謝賢恨不得趴在門縫邊,一個勁兒地鼓勁,“琬娘,你努力把兒給我生下來!”
原來是他的妻兒。洛玉汝放眼望去,大多數人都曾在謝靈房内見過。
“師尊,之前沒在您弟弟屋裡見到琬娘和孩子。”洛玉汝悄聲耳語,生怕驚動看不見她們的謝家人。
“我不知他已成婚。”謝椿皺眉,“也沒有那位老媪。”
老媪頭發花白,眼皮耷拉着,身着素色衣襖,似乎十分畏寒,懷裡還塞着個湯婆子。她垂頭倚在交椅上,正閉目打盹。似乎發覺了窺伺,她抿抿已無牙齒的嘴巴,倏然睜眼,回望過去。
“她在看我們!”洛玉汝不慎與之對視,瞬間惶悚不安,踉跄着跌坐下去。謝椿雙手穩穩托住她的後背,待站洛玉汝定後,才收回手。
一瞬的攝魂奪魄,讓洛玉汝仍心有戚戚。鼓起勇氣再度望去,已不見蹤影。不禁歎息:“難道她就是妖邪?”
“你方才與她對視了?”
“是。”洛玉汝咬唇回憶,“那一瞬間像有無數星星向我砸來,被奪去了所有注意力。怪我,讓她給跑了。”
“無妨。既然出現在此處,說明她也是謝家一員。來日方長。”
話音剛落,一聲嬰兒啼哭響徹院落。
霎時星辰變幻,不知不覺間夜幕已至。
嬰孩的啼哭沒有随着夜幕消停,反而愈演愈烈。謝家來孫無時無刻不在号哭,其母已無明媚之色,眉上郁結反倒更盛。
孩子出生時,就被告知體弱,嗜哭。女子憐子,對孩子萬般疼愛,幾乎全圍着孩子轉了。
而謝家人不堪其擾,起初對幼兒的一點喜愛也被磨平。聽到号哭時,紛紛皺眉瞪視,連帶着也不再給謝賢夫妻倆好臉色。
搖籃輕晃,嬰兒盯着虛空一點,愣神半晌,忽而像被吓到了般放聲大哭。其聲勢如雷,轟然不絕,驚醒衆人。
“琬娘!把孩子抱給奶娘去。”吃醉了酒的謝賢被吵醒,他起身警告,随後又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王琬死死抓着搖籃,五指似要嵌入其中,胸口怦怦鼓動。
她看見了!
她終于知道孩兒為何會哭喊了。為驗證猜想,王琬伸手朝虛空中探去,嬰兒雙目随手而動,忽地,定在某點上,不再亂瞧。
嬰兒張大嘴巴,眼裡還挂着淚,雙頰憋得通紅,再次嚎啕大哭。
是了!是了!
王琬忙推醒夫君,被擾清夢的謝賢,一把将人掀翻在地。“什麼時辰了!還不睡,快将他抱走。”
被夫君呵斥一頓,王琬失魂落魄,仍不甘心,死死盯着虛空。她穿着單薄的單衣,坐回搖籃邊,強撐困意哄了一夜。
夜深露重,寒氣襲人。洛玉汝看着心裡不是滋味,即使知道無法接觸實體,她也朝着謝賢虛空踹了幾腳。
“何意?”謝椿冷聲詢問。
洛玉汝悚然,光顧着洩憤了,忘記這位也算謝賢的老祖。
“自己享樂夢周公,妻子卻操勞了一夜。替琬娘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