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謝椿思索後贊同,他學着洛玉汝的動作,狠狠拂袖。以袖作鞭,狠狠抽了頓還在睡夢中的小輩。
謝府水榭,觀瀾閣。
薄紗微卷,湖面蕩開漾漾漣漪,垂楊入湖,沾汁肆意潑灑。閣内女子無暇欣賞美景,她正帶着孩兒暫避他人。
或是昨夜鬧騰了一夜,嬰孩終于安靜下,吮吸着拇指,甜甜入睡。王琬輕哼歌謠哄睡,終得半日甯靜。
“啊呀,今日有人了。”來人撩開薄紗,朝王琬友好笑笑。
“是老媪!”洛玉汝驚呼,随即意識到不妥,連忙捂嘴。
“是您啊。今日天氣不錯,我帶孩子出來走走。到觀瀾閣就乏了,進來歇歇腳。”王琬旋即露出笑容,“老姨您請坐,許久未能和您賞景了。”
老媪笑着答好,她将拐杖支在一側,顫顫巍巍坐下。不知何時來了隻黑貓,正在她腳旁遊走。
“我看看孩子。”老媪笑得讨喜,顴骨兩側暈開兩坨紅暈,看着十分喜慶。王琬有心讓孩子沾沾九旬老人的福氣,便也遞了過去。
洛玉汝已将老媪鎖定為嫌疑人,加之襲擊她們的黑貓出現,愈發肯定。現下看老媪做什麼都覺得有陰謀。
“師尊,我可以布困陣将老媪困住。屆時再找逼問出事由經過。”
“那老媪隻是回憶,本體已不在此處。況且,你此時無法施展靈力。”謝椿盯着老媪片刻,眉頭微微舒展,“我們隻要跟着記憶順流而下,定能發現出口。”
洛玉汝點頭,再看老媪已接過孩子,抱在懷裡。“睡得真香。”老媪小心翼翼抱着,細細端詳,“長得真像你……哎,怎麼眼睛紅紅的?”
王琬歎息:“這孩子天生比别的愛哭,夜間更是哭号不止。昨夜又哭了一整夜,這不,剛睡下不久。”
聞言,老媪大驚失色,低聲道:“這可不好。這孩子怕是個夜啼郎!”
“什麼?”王琬驚懼不已,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求着老媪再說詳細些。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這首童謠說得就是小兒夜啼。”老媪煞有介事道。
王琬目眦通紅,雙手攥拳,将昨晚之事一一道來。“定是這樣!我兒一定看見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定是被魇住了。除妖,家裡必須設壇……”王琬接過孩子,沖老媪感激一笑。
似被王琬魔怔吓到了般,黑貓一條三尺高,炸毛厲聲恐吓。望着王琬離去的背影,老媪抱着黑貓替它順毛,喃喃道:“但願有效。”
在洛玉汝的認知中,嬰兒不會說話,隻用能哭來表達,餓了、困了都是哭。如果嬰兒一直哭,或許是因為沒滿足他的訴求。
二者談話似乎被老媪有意往怪力亂神上引,洛玉汝更加不明白了。既然都要設壇除妖了,為何謝家還會落到那種地步?
再見王琬,似乎比之前更憔悴了。發髻僅随意一绾,斜插素钗,粉黛難遮目下烏青,她習慣性地搖着搖籃,整宿不睡,一心隻想抓住折磨孩兒的妖邪。
“王琬詛咒謝家來孫,罰其禁足。”
門在眼前緩緩閉上,王琬掙脫束縛,不顧一切朝門撞去,卻被無情推翻。直到謝靈患病,才解了她的禁,要她侍疾。
白衣仙君仍默不作聲,冷眼看着。洛玉汝心急不已,看着雙手穿過實物,千言萬語隻能化作一聲歎息,重重歎氣。
“何故歎氣?”
“她被鎖住了,以莫須有的罪名。”洛玉汝低語,轉而問起謝椿,“師尊對謝家是什麼印象?”
“胞弟的家,不是我的。”
洛玉汝一怔,立刻想到謝椿在大戰中失憶一事。他或許連唯一的親人都不記得了。即使見了面也像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當時謝靈說了兄弟二人的回憶,也像是初次聽說,變成謝靈一人的回憶了。
“師尊想找回記憶嗎?”
謝椿遲疑,卻說不知道。
“人腦有保護機制,類似禁制。”洛玉汝指着頭,“如果大腦認為,人體承受不住,或許會讓人遺忘一些事情。而當人想起的時候,那一定是突破了禁制。”
“隻有足夠強大,才能承受一切嗎?”
“不必刻意追求強大,要我說,即使弱小也能獲勝,慢慢蹉磨下去也挺好。畢竟師尊是仙人,仙人與天地同壽,總有一天師尊會想起一切。現在不過是學着接受罷了。”
半晌沒等到回應,方察覺自己無形間将謝椿教育了一通,洛玉汝佯裝忙碌,急匆匆朝收拾細軟的王琬追去。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不是玉成而是玉汝嗎?”白衣仙人摩挲着徒兒塞給他的玉牒,淺笑。
“師尊快來啊!琬娘要變賣家産了!”洛玉汝回頭,陽光正好,卻晃了眼,錯過了一抹淺笑。她揉揉眼,急聲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