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目光灼灼,雙目盛情,多到快要溢出。隻一眼,便教人置身灼熱仲夏。
“既然如此,不如相約五年後,屆時當作冠禮禮物贈予你。”
如果樹有眼睛,此時一定也瞪得又大又圓。洛玉汝心跳如擂,枝幹無意識晃動着,土中根須也不禁蜷成一團。
竟然是望月師徒!
說起來還是頭一次見到宋臨風,洛玉汝上下打量轉而思索起來,看起來弱不經風,倒是有顆熊心豹子膽,這小子心思不純啊。
冬陽照在身上暖暖的,大抵違背不了植物的天性,洛玉汝向陽舒展枝幹,汲取冬季難得的溫暖。章沁綠的郁結也一掃而空,她回以微笑,招呼宋臨風一同歸去。
直到兩人走遠,洛玉汝才注意到,若此時不尋求幫助,難道還要再等五年?
她釋放出全部根須,于地底追逐兩人身影。根須不斷延生着,從地面探出,終于将要觸碰到章沁綠的腳踝。
獵獵晴天也來湊熱鬧,光線忽然變得灼人,樹皮斑駁脫落,樹中水分大量蒸發,“哧哧”冒着白煙。
感到體内水分迅速流失,洛玉汝不得已放棄追蹤,派出的根須紛紛折返尋找水源。
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待根須終于探到水源時,樹幹已瀕臨枯亡,漸漸變成毫無光澤的死黑色。
彌留之際,洛玉汝感覺自己正從樹中抽離,身子愈發輕盈,飄至空中幻化成煙。望着師徒二人離去的背影,洛玉汝隻覺心也跟着溫暖起來了,感受到一絲朦胧光暈下的暖意後,逐漸消散。
再醒來時,看到謝椿幾分愕然無措的目光,隻覺霧裡看花,水中望月,朦朦胧胧的,卻自有無名情愫暗生。
哐!
夜航船前後劇烈搖晃,堪堪起身的洛玉汝不由一個趔趄,好在謝椿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要不定從船舷摔了下去。
“到了!”姚玉衡最先反應過來,她跑到船舷邊張望,“芥舟閣的人到了。”
此時忽覺寒氣刺骨,冷風撲面。放眼望去,終年不化的雪山矗立眼前,傾軋而下,氣勢威嚴。
視線下移,雪山中段黑岩裸露,芥舟閣就地建成一處樓閣,用作中轉。
樓閣通體呈黑色,與岩石無異,若不細看,定會以為是通往别處的碎石路段。黑白二色成了中轉地的最好僞裝。
洛玉汝不禁納罕,難怪無人能尋到芥舟閣的行蹤,連中轉地也如此出人意料。
衆人依次下了船,久睡的洛玉汝一時腳麻了,隻好小步挪動着,落在了後面。
她環視四周,生怕被人看出異樣,注意到王二仍在,不禁下意識躲避。卻見對方毫無反應,王二神情凝望,嘴角抽動,死盯前方。
思及王二對姚家的古怪态度,洛玉汝隻好默默離開。
“諸位遠道而來,未曾遠迎,是在下失禮了。”一名中年人身着暗紫祥雲直裰長袍,快步迎了上來,“在下是芥舟閣的掌事伍陶,諸位有事隻管吩咐。”
伍陶綠豆大小的眼仁一掃,樂呵呵地朝姚玉衡作揖,“想必這位便是姚小姐了吧,您叔父正念叨您了。”
此行裁雲衆人對外掩飾身份,皆未着宗門服飾,伍陶僅掃一眼便知誰是姚玉衡,讓人不由暗歎其眼力,對待芥舟閣也愈發慎重。
“謝仙君,安仙君勞煩大駕,伍某心中慚愧。”伍陶捂住胸口,面露愧色,忽又狗腿地恭請,“樓裡已備好熱茶,請。”
不想當演員的掌事不是好狗腿。
衆人一一進樓,伍陶臉上始終挂着得體迎客笑容。洛玉汝着實好奇服務業的職業素養,盯着伍陶看個不停。
注意到洛玉汝的目光,兩珠綠豆眼精光一閃,毒蛇般纏了上去,“聽聞洛修士途中突發眩疾,在下已命人備好湯藥,裡面請。”
洛玉汝一副見鬼了的模樣,尬笑道:“真不愧是芥舟閣,消息真靈通。”說罷,步入樓内。
倏地,洛玉汝變了臉色。剛見面的人卻知道她暈船一事,想來隻有一種解釋——船中有芥舟閣的眼線。
暈船之症在昨夜已有所好轉,伍陶好像并不清楚,還“貼心”準備了湯藥,此舉反倒讓洛玉汝更加心驚。眼線傳遞消息之迅速,恐怕在昨夜之前便傳去了消息。
夜航船上除姚玉衡外,皆為裁雲弟子,洛玉汝并不認為芥舟閣能使喚姚家人,也就是說芥舟閣的眼線已經深入宗門。
若真如此,宗門不就漏成篩子了?洛玉汝不禁搖頭,說不定哪一天她們這群卧底都能團建了。
“王修士裡面請。”王二目不斜視,直接超過了緩步思索的洛玉汝。
直到進入樓閣裡,洛玉汝才注意到看似樓閣,實為岩穴棧道。棧道沿岩壁築成,另一側深不見底,唯見一片漆黑,“咚咚”足音在底端回蕩。
伍陶快步走到隊首替衆人領路,棧道冗長且愈發狹小,幾乎需要弓着背才能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