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退去,晨曦微露,曙色猶如一層薄紗,輕盈覆在洛玉汝身上。
她眼睑動了動,看起來快醒了。誰知她翻了個身,尋到一個暗處立刻躲了去,還随手摸到一片衣角搭在眼睛上遮光。
衣袍的窸窣響動傳到耳中,謝椿像被施了定身術般一動也不敢動,慌忙撤去避雨屏障,仍覺得悶熱難耐。
隻怪朝霞溫和,卻将他的臉曬得绯紅。
晨露漸消,甲闆上一時間來了不少透風的人。外門弟子在甲闆上忙碌穿梭,謝椿不由挺直腰背,引得衆人紛紛側目納罕仙君不愧是仙君,晨練一刻也不松懈。
衆人目光太過直白,謝椿如坐針氈,不大自在地挪動身子,将身後的熟睡的人擋住。擡頭看到安同醉正帶着另外三人大搖大擺地走來。
“阿椿,這早啊。”骰子抛來抛去,他左顧右盼,“怎麼不見洛師侄?”
見謝椿恍若未聞,身子一味發僵,連手指也在用力克制。安同醉笑眯眯地靠近,圍着謝椿繞了半圈,恍然道:“哦——原來在你身後啊。”
安同醉臉上滿載笑容,此刻謝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分明故意有此一問。
手指撐地發力,謝椿正欲起身,卻被一股來自身後的力給拉住,扭頭一看,洛玉汝睡夢正酣,腦袋死死壓住一片衣角。
随着他轉身,搭在眼上的衣袂落下,一雙朦胧睡眼定定看着謝椿,似乎尚未完全清醒。
“早上好啊,洛師侄。”安同醉俯身攀上謝椿的肩膀,“姚賢侄有要事宣布,所以我帶大家來找你們了。”
“談不上要事。”姚玉衡連連擺手,一雙眼跟本不敢亂瞧,卻又狀似不經意地飛快一瞥,耳尖都滲了紅,“目的地快到了,芥舟閣的人之後會來接我們。”
芥舟閣之所以被稱之為最神秘的組織,是因為無人知其行蹤。即使是參與拍賣會者,也被要求前往指定地點,再由閣内安排人手接應。
洛玉汝點頭回應,重新看向謝椿與安同醉,以目光詢問他們怎麼還不起身。二人姿勢别扭,目光不約而同凝于一點,順勢看去,竟是被她頭壓住的半片衣袍。
羞愧擡頭,洛玉汝沖謝椿做着無聲口型,“師尊,不好意思。”
“還有一事。”姚玉衡蹙着眉,半晌沒說話,再度開口時,語氣已冷了下來,“家主方才傳信于我,說感念裁雲宗諸多照拂,他想親自前來感謝,現已在中轉地等我們了。”
“姚家家主姚瓒來了?”
忽地聽到心聲,洛玉汝還以為自己不慎說出了口,見衆人都看向一直沒說話的王二,才明白那是他問的。
“正是,你怎麼知道我二叔名字?”
王二斂去一臉沉重,忽變得膽怯,低頭解釋:“姚瓒修士乃是姚家傳聞家主,即便是我這樣的外門也有所耳聞。”
姚玉衡隻不過随口一問,自然接受了王二的解釋。反倒是旁觀的洛玉汝上了心,眼神不停在兩人之間打轉,殊不知這幕被目如鷹隼的安同醉捕捉到了,揶揄之心乍起。
“阿椿,我昨日想了一夜人生趣事是什麼,至今十分苦惱,還請你為我解惑。”随身攜帶的骰子又被收了起來,“我隻知同淋雪,共白頭,卻不知避雨也有此等境界。于你而言,人生趣事又是什麼呢?”
“師尊您昨夜不是已經得出結論了嘛,就是避雨。”焦聞星睡眼惺忪,仍不忘好心替自家師尊回憶片刻。
“閉嘴,練你的劍去吧!”被當場戳破的安同醉不禁有幾分惱怒,口不擇言道。
焦聞星喜形于色,立刻行禮緻謝,劈劈啪啪放鞭炮似的趕緊堵住安同醉的反駁。“您同意我轉為劍修了嗎?多謝師尊!”
愛看熱鬧的洛玉汝無暇顧及眼前鬧劇,安同醉的無心之言反而點醒了她,“同淋雪,共白頭”皆與夢中那幕相同。
天寒地凍,雪花紛落,呼出白霧頃刻化為強烈寒意刺向面龐。洛玉汝不禁縮緊了脖子,打量起了周圍。周遭白茫茫一片,難以辨别身在何地。
嚴寒似乎存有敵意,勢要讓洛玉汝知道他們的厲害,鵝毛大雪驟然落下。
厚厚積雪沒過腳踝,洛玉汝光是拔出雙腳就費了好大一番力。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試圖尋一處避雪。
忽見前方暗桠枝杈直沖入天,樹枝上似有紅色小花傲雪淩霜,終于見到别的顔色了,洛玉汝心下一喜,決定前去碰碰運氣。
枯枝之上凝着一層薄薄冰凍,原以為的花也不過是系在枝上的飄飄紅帶。一女子華裾鶴氅,纖纖素手繞帶枝頭,似是雪景畫中人。
“請問……”
女子并無反應,勁風裹挾着霜雪襲來,烏發亂如絲,她将鬓發绾于耳後,依舊系着飄帶。
怕是風雪太大,洛玉汝迎着風雪靠近,“風雪那麼大,先找個地方避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