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劍一劈,桌案霎時從中裂開,何昶彈腿踢中一般桌案,猛力下壓。
王二以黑影覆面,五指湧出暗影凝成盾牌,抵擋桌案一擊。又指使狂躁不安的觸須牽絆住另一半桌案,朝着屋内唯一光源揮去。
夜明珠骨碌滾落,光線随之偏移,光亮也集中在房間一隅。
見狀,王二乘勝追擊,無數觸須聚在一起,宛如粗壯的虬枝,頂端不斷削尖,一舉刺向夜明珠。
光潔表面探出一道裂痕,如紫電綻于夜空,俄爾,龜裂攀爬于上。夜明珠終是承受不住分崩離析之勢,飛迸出片片碎屑。
流光劃過暗色,微弱光芒轉瞬消失不見,潛藏在暗處的碎片直朝姚瓒面門而去,裹挾冷峻風聲。何昶耳廓微動,欲提劍格擋,忽聽家主高呼其名,忙舍身阻擋。
碎片紮入薄肌,何昶咬緊牙關不出聲,姚瓒一把将人推開。腿肚猛地撞上桌案木屑,何昶這才洩出了一絲悶哼。
就着月色檢查衣袍,左側袖袍被貫穿,留下拇指大小的洞。姚瓒額角抽搐,拂袖厲呵:“還不快追!”
夜明珠碎裂之時,王二憑借暗色掩護,幾番跳轉,早已将主仆二人甩在身後。
微弱夜光石下,地面霍然出現碗口大小的黑潭,觸須探出好似左右張望着。見廂房無人,便放心地縮回,忽而,潭口沿着四方擴張,一隻手缭繞黑煙,撐地而起。
三層廂房依舊空置,反倒為王二提供了便利。他捂住被夜明珠碎屑所傷的手臂,頹然倚着牆壁滑下,眼神愈發冰冷。
姚瓒不愧老奸巨猾,竟在夜明珠中下了追蹤禁制,他破壞夜明珠掩藏行蹤之舉,反倒姚瓒正中下懷。
即使祓除了夜明珠碎片,其上的禁制也沒有消失,反而轉移到了手臂上。傷口處微微泛着一圈白光,憑禁制找到他也隻是時間問題。
掌心釋放出黑影,成團的黑影迅速覆蓋在傷口上,勉強能隔絕一時追蹤。看着恢複完好的手臂,王二怒意難消,隻恨不能直接了結了姚瓒。
“戒備!戒備!有入侵者!”走廊咚咚跑過一陣雜亂腳步聲,聽起來像是去了樓下。
“憑什麼取消甲闆夜市?還讓所有人回房,我都沒與師姐們好好逛逛。”窗外響起少女的叫嚷,王二起身看去,姚玉衡正拉着洛玉汝、焦聞星據理力争。
“姚小姐,閣裡是這樣吩咐的,我們也隻有照辦啊。”為首之人身着芥舟閣仆役服飾,一臉為難道。
“我們也不是為難你,隻想弄清為何強制收攤。”洛玉汝幫腔。
聽姚玉衡說,甲闆夜市是芥舟閣的傳統,從未有過中途取消的先例。這次突然收攤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仆役看看四周,欲言又止,光顧着搖頭,不敢言。姚玉衡再次施壓,“你既然知道我是誰,應當也知道告訴我不礙事。”
見姚玉衡堅持,仆役隻好言明借一步說話。洛玉汝與焦聞星跟随其後,仆役看到了也沒有阻攔。将三人領到一處僻靜地,謹慎地四下看了看,“此事本不該外傳,但事關姚家主,小的鬥膽知會姚小姐一聲。”
“你隻管說,此事與姚家又有什麼關系?”姚玉衡蹙眉點頭,她明白于仆役而言這是必要的開頭。
“有潛入者襲擊了姚家主,伍掌事下令戒嚴,這才取消了夜市。”
“家主被襲擊了?”姚玉衡雙手交握,與兩人對視一眼,“可有人受傷?”
“無人受傷,隻不過目前尚未抓到潛入者……”甲闆傳來争執聲,擺攤的修士與芥舟閣仆役起了沖突,正大打出手。
“姚小姐,若沒别的事,小的先下去了。”
甲闆上吵得不可開交,仆役慌忙跑去主持局面。修士們早已怒火中燒,臉上的紫煙面具給了他們莫大底氣,叫嚷聲一浪賽過一浪。
“諸位稍安勿躁。”伍陶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高舉雙手試圖平息衆怒。好歹是芥舟閣的掌事,不少修士願給伍陶個面子,人聲漸息。
伍陶連連作揖緻歉,“諸位,今次是我伍某人思慮不周,還請諸位給我個面子,就此散去。明日伍某定給大家個說法。”
自伍陶出面,甲闆上的争端也逐漸平息,洛玉汝收回視線,決定道:“我與師姐去找師尊,師尊他們恐怕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焦聞星點頭答應,看向姚玉衡,握住她微微顫抖的手,輕聲寬慰:“姚師妹别急,你先去看看姚家主那邊怎麼樣。若我們能幫上忙,隻管提。”
吱嘎——
廂房木門打開半扇,廊上的光立刻擠了進來,圈出一塊長方形亮地。
久在黑暗中的王二本能偏頭避光,忽意識到房間主人回來了,當即屏息潛入影子中遁走。
廂房主人站在走廊上,仰看懸于吊頂的鲛人燭燈,趨光飛蟲趨之若鹜,紛紛撞向灼熱燭火。又因高溫而翻飛,不敢再度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