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屋内燭火微動，照得衆人身影顫悠個不停。

蒲柳歌聲好似在神識海中回蕩，婉轉空靈，思緒不知不覺間被牽引，心底嘶吼叫嚣着出價。

蠟燭兀自燃燒，發出輕微畢撥聲，一點理智在識海中綻開，洛玉汝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起身快步走到燃燭邊，驚呼：“蒲柳是人魚！”

呼——

鉚足了勁吹氣，火苗随之傾倒，卻沒有熄滅，前後晃動着複歸原位。再度發出的畢撥聲好似嘲笑洛玉汝的無能為力。

“吹不熄的，那是鲛人燭。取鲛人膏煉之，恒燃不滅，世家大族、豪門貴派最喜此物，以彰顯攫取手段與無上财力。”

火燭在冷漠眼瞳中微微躍動，即便有火苗映照，也沒有替王二染上半絲暖意，反倒像為其話語中的嘲諷助威。

鲛人膏煉制而成的鲛人燭……

“不是人魚，而是鲛人。”洛玉汝喃喃自語，思及閣中各屋充斥着的同類氣息，她根本不敢想象蒲柳是如何在此生活的。

心間忽地生起一股鈍痛，洛玉汝伸手撫上胸口，被一硬物所膈，取出一看，是一枚掌心大小的鱗片。鱗片散發琉璃般瑰麗光澤，在燭火照耀下炫目不已。

“這是鲛人的鱗片？”洛玉汝撚起鱗片細看，轉而遞給走至她身旁的謝椿。謝椿點頭肯定，輕點微張的嘴唇，示意她含住。

“鲛人鱗質硬，能抵萬侵，即便是鲛人歌聲，将鱗片含在嘴中，也可保持神智。”安同醉替謝椿解釋道，又問洛玉汝是如何得來的稀罕物。

咚咚腳步聲與心髒同頻，蒲柳拉過她說出最後一句話時，那枚鱗片大緻已經塞入胸口了吧。

“能幫幫蒲柳嗎……我要幫她。”洛玉汝起手想将鱗片分成五份。

鱗片韌性大，她折騰了好一陣子也隻劃出了一道淺淺的痕。見其動作，焦聞星出聲阻止：“師妹，這是蒲柳送給你的，你就自己用吧。若強行破開鱗片，其功效也會減弱。”

謝椿指尖凝聚靈力，将鱗片完美分成五份，随即撚起其中一枚含在嘴中，以行動表示他支持洛玉汝。

攤開手掌遞出鱗片，見其餘三人遲遲不收，她又将手掌往前送了送。安同醉搖頭失笑：“這次還得是托了洛師侄的福。”

待餘下兩人取走鱗片，洛玉汝才含住屬于自己的那一枚。一股略帶苦澀的清涼感在舌尖蔓延，不同于薄荷醒腦般刺激，而是另一種難言的清明。好似所有襲來的音符都避開了自己，像于潮湧時通過海底走廊，廊外巨浪滔天，而廊内平靜無波，安然無事。

正得益于此，洛玉汝才明白此刻的競拍究竟有多瘋狂。

第一輪早已開始，蒲柳所吐露的每一個音節，都成為衆人瘋狂的加速劑。蒲柳還未完整報出當前出價，高于出價的競價立刻截斷她的話頭。

一輪輪的競價化作急切驟雨撲打來，水鏡旁記錄出價的法器冊子，其上價額不停變化，一刻也不停歇。

“這就是籍籍無名的芥舟閣能在一息間成為一方勢力的原因。”焦聞星冷然道出，她垂頭凝視着手中茶盞，語氣有些發抖，“他們以此攫取利益，如今還想從裁雲宗敲上一筆。”

“别忘了我們的目的。”安同醉皺眉提醒，“剛才我已傳訊告知宗主，宗主讓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拿回屬于阿綠的東西。”

話音剛落，法器冊子上的出價金額再次變化，所有人眼中閃過一瞬驚訝，腦海中一齊浮現消失于紫煙的黑袍人。

黑袍人的出價太過特别，以緻于明明是匿名出價也能迅速認出。當衆人還在用中品靈石你追我趕時，他一出價就是萬枚上品靈石。

蒲柳報出目前最高價後，微頓等待着新的出價。饒是頭腦發熱的競拍者也冷靜了下來，黑袍人的瘋勁他們都是見過的，不少人心生退意不再出價。

環顧閣内，不見任何一盞燈燃起，無人再出價了。芥舟閣為保護競拍者隐私，采取匿名出價的方式。當有出價意願時，隻需将靈力注入法器冊子即可，而屋外的懸燈也會随之亮起。

萬枚上品靈石遠遠超出斷尾焦鳳琴的價值，該蒲柳呼三次了，她瞥眼看向伍陶。伍陶雙手交叉抱臂于胸前，嘴唇不耐煩地抿成一條薄線，不滿瞪視着手忙腳亂的仆役。

還不夠，蒲柳心想。

伍陶仍不知滿足，他沖着蒲柳打手勢。蒲柳順勢看去，見一旁紅衣女子拘謹候場，頓時明白伍陶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