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柳呼吸并不連貫,像被掐住了脖頸,隻能發出将斷似斷的喘息。
前方拐角處的足音逐漸增大,每一步都踩在蒲柳的呼吸上,她白着一張臉,手足無措。團扇震顫着送風,扇上洶湧波濤好似此刻被攪亂的心。
洛玉汝握住其手腕試圖帶蒲柳折路躲避,忽聽見身後同時響起腳步聲,猝然回頭,泛着銀質光輝的七星袍角映入眼簾。
姚瓒挂着萬年不變的笑容緩步接近,“原來是洛小友和蒲柳娘子啊。”
瞥眼看向蒲柳,隻見她竭力降下喘息頻率,眸中冷色漸顯,連敷衍的眼神都沒給姚瓒一個。洛玉汝無意與姚瓒虛與委蛇,道了聲好便想拉着蒲柳側身離開。
“蒲柳原來你在這兒,真是讓我一通好找。”
握着的手腕一僵,随後奮力掙脫,洛玉汝不解其意,納悶回頭,卻見蒲柳回避看來的視線,慌忙撇清關系似的。
“謝家主和洛修士也在啊。”伍陶才看見似的驚訝擡眉,語氣焦急催促,“蒲柳你該回去準備了,怎麼還在閑逛。”
被點名的蒲柳默不作聲朝伍陶走了幾步,回頭看見洛玉汝一直注視着她,似有千言萬語,忽而狠心将頭轉了回去,加快腳步從伍陶身旁跑過,最後消失在拐角。
“這……讓二位見笑了。”伍陶讪笑着替蒲柳向兩人道歉,他看向洛玉汝像是忽憶起了什麼,“在下方才遇到了焦修士,她似乎正在找洛修士……正值今日拍賣會,芥舟閣人手短缺,如有怠慢之處還望多多海涵。”
聞言,洛玉汝仍難掩眼中審視之色,視線在姚、伍二人身上來回巡睃。
令蒲柳害怕的人是伍陶,而面對先一步遇見的姚瓒,她的态度稱得上冷漠。是人都會給三分薄面的姚瓒,面對蒲柳卻吃了癟,觀其也不臉色也不惱,怎麼想都覺得奇怪。至于伍陶……
她上下打量了伍陶好幾遍,又試着用神識感知,實在探不出伍陶修為深淺,也無法知道伍陶究竟如何避開神識探查。
“多謝伍掌事提醒。”洛玉汝看向挂在走廊頂端的日移鐘,距離拍賣會開始已不足兩個時辰,她向兩人微微點頭,錯身離開。
待洛玉汝走遠,原本臉帶笑意的姚瓒倏然冷哼,負手轉身。伍陶一見,忙上前一步賠笑道:“姚家主這是怎麼了?可我芥舟閣有何招待不周?”
“豈敢,姚某隻是想要個公道。”
“這……恕難從命。”伍陶雙手交握,籠于袖間,目光倏爾放遠。
姚瓒眉頭緊擰,他早從何昶口中得知芥舟閣的态度,此番當面聽到仍是驚愕不已。姚瓒怒極反笑,鷹隼般的眼瞳在扭頭的瞬間便将伍陶緊緊攥住,“總得讓我知道那人的來曆。”
半晌沒等到伍陶的回答,姚瓒失去了耐心,轉而拍着走廊欄杆歎道:“芥舟閣……唯願駕一葉扁舟,扁舟?這般雕梁繡柱、富麗堂皇,伍掌事不妨仔細回憶下究竟是拜誰所賜!”
身後傳來沉重呼吸聲,姚瓒略一擡眉,指尖滑過欄杆上的貔貅木雕,語氣蓦地放緩。“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麼背景能得伍掌事如此庇護。”
伍陶目光凝在被姚瓒撫過的貔貅上,他猛地合上眼睑,攥緊雙手,沉聲道:“我芥舟閣定會舉全閣之力助姚家主找到襲擊者……拍賣會期間芥舟閣會确保所有參與者安全。”
“伍掌事客氣了。”姚瓒撫掌而笑,低頭看向貔貅,“貔貅果然是福将啊。”
日移鐘行至日落時分,裁雲宗衆人齊聚頂層空屋,等待拍賣會的到來。
落日餘晖仍映在屋内,随之而至的是一陣敲門聲。屋外人朗聲道:“各位客人,小的是閣裡的仆役,特奉掌事之命為諸位奉茶。”
坐在下座的王二起身打開房門讓出道路,門外候着的仆役向着屋内恭順行禮,随後指揮衆仆役入内。洛玉汝視線追随着取來一疊茶盞的手,屏息以待。待茶盞擱在案幾上,她點頭緻謝,當即端起茶盞,用茶蓋撇去茶葉,細看沿口的圖案。
拍品繁多,繪在沿口的圖案也不少,她看了一圈竟分辨不出哪一樣是章沁綠的交換物。她斜眼瞥看上座的謝椿與安同醉,謝椿面不改色扣上茶蓋,洛玉汝猜測他可能也沒有認出,畢竟失憶了嘛。
洛玉汝目光微微左移,接觸到漾出的淺色茶湯。
隻見安同醉随手擲出茶盞,目光如晃蕩的茶湯,顫動不止。他右手緊握案幾拐角,青筋随之暴出,仍維持着應有的體面,緩聲問道:“芥舟閣不該給我們一個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