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離頃刻間便已經抽出劍來,一道光影穿梭,幾聲清脆兵刃相接的碰撞聲響,那暗箭便若枯葉般落了下來。
白朝捂着胸口,道:“程……程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高庭煜走過去拉開二人的距離:“不用謝了。”
程離站立片刻道:“這門前有兩座石像,一道開門,估計一道便是閉門。我先往前走,探探深淺,你們跟着我。”
高庭煜點點頭,他平生都是自己在前面沖鋒陷陣,現下不由得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來,他又開始覺得自己眼光很好,能識人,畢竟程離雖然木了點,但是悶心人做事——使暗勁嘛!
程離握着火折子,發現這是一條狹窄的甬道,頭頂有夜明珠點綴,可以模糊看見這一片甬道。
她順着這石壁摸索,發現指尖上粘到了淡紅色的灰,黯淡的火光緊貼着石壁,原來這上面繪着壁畫!
這壁畫精美絕倫,技藝超絕,有些畫中才用中原暈染色法,而有些采用陰刻凹凸雕法,朱紅的粗描已經脫落,石青赭白等色敷彩,中間用以重色,最亮處的白粉早已經石化風幹,撲梭梭的掉下來。
“這是雪山?”高庭煜道。
一群人圍繞着一座雪山,頭頂竟然有五個太陽,那些人面露苦色,身穿單薄紗衣,裸露着皮膚,甚至可以看見細汗從他們的額角流落。
程離道:“地面是火紅色的,這是幹旱。”
“像不像我們在雪誕日看見的那幕戲,阿知雅的誕生。”
高庭煜點點頭。
牆壁兩側壁畫竟然是一模一樣的題材技藝,頭頂用夜明珠點綴,像是模仿世間蒼穹,這裡應該畫的是夏羌族的祖先神話。
雪山女神阿知雅,本是神山的化身,那時候天上有五個太陽,日夜輪換灼燒大地,夏羌人的祖先苦不堪言。
這裡的壁畫,從夏羌祖的誕生開始描繪,程離靠近着壁畫走,一位飛天女神出現在她的眼前。
這雪山女神一襲白色絲綢随風舞動,長發飄揚,裸露的腳踏着山頂,朝天空伸手,從蒼穹下摘下四個太陽吞進腹中,下一幕,日夜便可以輪換,大地出現了夜晚。
雪山神女吞下太陽之後,身體被熾熱灼燒,她單腳傾斜立在雪山之巅,呈飛天狀,慈悲的看着夏羌人的祖先,流下一滴淚,眉眼低垂,悲憐萬千。
衆人跪地哀求,下一幕,那一座雪山之巅開始流淌冰水,形成一條大河,兩岸生長出青藍色的花來,夏羌祖人在河岸邊載歌載舞,程離知道,這應當就是嵬名蘭說的銀蘭河。
繼續往前走,這裡繪畫了夏羌族人的祖先事迹和功勳。
夏羌人的王朝更疊,權利交替,八部戰争,直到嵬名部落掌握權力後,夏羌人漸漸繁榮昌盛起來,這裡,最突出的莫過是那位阿若公主。
“西方的夏羌,一直是我大靖王朝的心腹大患。”高庭煜撫摸着牆壁,這歲月飛逝,萬般人逝,隻有這壁畫一如往昔。
這位夏羌公主的功勳戰績是這壁畫主要的繪畫内容。以朱紅色的丹砂為基調,她身騎着戰馬,身穿甲胄,英氣飒爽,眉眼處金色的瞳孔若寶石一般流轉,嵬名阿若揮着長刀,在戰場上英勇殺敵。
白朝道:“這便是,逼退漢人二十裡的阿若公主麼?”
“好厲害啊。”
高庭煜道:“是啊,死後估計更厲害。”他走在前面,憑借着暗淡的夜明珠端詳着後面的畫。
“阿若公主戰死于沙場,士兵從死人堆裡挖掘出了她,你們看,她身上好多刀傷。”
這壁畫上那個人看似痛苦的躺在地上,依稀能分辨出胳膊和脖頸處有血色刀痕。
後面的一幅幅畫便是一位帶着白羽鳥頭面具的巫師圍繞在阿若公主的身旁做法,畫面再一轉,便是這個人低着頭扶着阿若公主的屍體。
“這是在殓屍。”程離道,“傳說阿若公主因為殺業過重,不得完屍。”
随着這一幕幕壁畫的完結,他們也走到甬道盡頭。
“這裡是死路。”白朝上前一步,不知道觸碰到了何種機關,他們腳下的石闆突然被打開,直接往更深處落去。
高庭煜直直壓在程離身上,像塊木頭似的沉重,他起身時嘴唇擦過程離的耳廓,高庭煜本想向程離緻歉,卻發現她面色如常,倏爾站起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但是一轉頭後卻被眼前景象吓到了。
這墓室下面全是手持刀劍的士兵,他們的發燒和冠帶栩栩如生,根根分明,不遠處甚至有幾匹戰馬,這些士兵全部閉眼,面貌各不相同,身材魁梧高壯,像是活人從百年前的戰場風塵仆仆趕到此地。
程離壓着嗓音道:“生要金膚,死要厚葬,若他們隻是雕塑倒罷了。”
衆多士兵有規矩的擠在一起,隻在腳下留出僅為一個人通過的道路,程離緩緩走在前面,這裡一切本該是死物,但是她卻感覺背脊寒冷,像是那些士兵正在偷偷盯着她一般。
這座墓室空曠,擺放着密密麻麻的士兵塑像,隻有腳步聲踢踏作響。
這墓室極為大,仿佛是怎麼也繞不完,白朝在一位士兵的右手腕上懸挂了一個吊墜,但是轉眼之間她們又回到了此地,而明明程離是直走的!
高庭煜在後面問:“你們有沒有聽見腳步聲?我是說除了我們的。”
一滴冷汗順着鬓角滑過程離的臉頰,她聽見了,很輕微的一聲,緊接着是第二聲……
哒……哒……
像是行軍一般整齊的步調!
除了她們誰在走?
白朝右手捏訣,他另外一隻手直拍腦袋:“糟了!我們入陣了,我們逆着八卦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