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含卿的聲音若一顆石子掉入湖中,在衆人的心中泛起漣漪。
程離斟酌道:“渡口村的靈氣枯竭,但是在此處卻如此充沛。”
周棠點點頭:“此處不僅是靈氣充沛,還有蓬勃的陽氣在此。”
那攀附在岩壁之上的藤蔓的莖杆若血管流通一般,越發顯得火紅,連那葉子都帶着些赤色。
高庭煜走過去輕輕觸碰了那葉子,那葉子若含羞草一般瑟縮卷起邊來:“渡口村本不該如此,這裡依山傍水,格局通透,百年前繁華一處,但是如今卻破敗消落……明明龍脈在此啊……”
周棠屏住氣輕輕道:“是啊,龍脈……”
“龍脈斷了?”她問道,“不對,這裡龍氣還未絕……”
許含卿望着那一片洞口,輕輕道:“我們進去看看罷。”
洞穴四通八達,但也曲折,周棠手執火折子照耀,三個的影子被映照在石壁之上,前後各有金色靈蝶探路,他們追尋着那藤蔓不斷往洞穴之中探去。
越往深處走,那藤蔓便鋪天蓋地一般的攜來,它們鋪滿了整面石壁,如一條條蛇一般靈活的遊走,那莖蔓越來越深,隐隐約約好似血在其中流動。
周棠緊緊地握住螭玉箫,有些謹慎地說:“我自小學醫,這藤蔓我竟認不得,但又仿佛覺得從前在那本書上看見過。”
這裡有讓他魂牽夢萦的謎團,許含卿打趣道:“看來你醫術一定是沒學好。”
周棠又對他翻了一個白眼,冷哼了兩聲:“多看幾眼說不定我就記起來了!”
他們越是往前走,那股壓人的龍氣便越來越明顯,連程離都覺得有些燥熱,她鬓發微濕,看見高庭煜臉頰通紅,關切地望着他。
“你連耳朵也紅了,還受得住麼?”程離走過去靠得那般近,她疑心這洞穴之内真的有這麼熱麼。
高庭煜微微側過身子,咳了兩聲說還可。
周棠百無聊賴的用手指搔挂着石壁道:“如果這真的是哪個陣法,竟然也沒個阻礙,我們就這般随随便便輕輕松松進去了?”
她話音還沒完,就聽周棠又叫了一聲:“誰踩我啊?”
她轉頭一望,背後倒是空空蕩蕩的一片,她的聲音在洞穴之中回響,但是下一秒,一條藤蔓就迅速的纏上了她的腳腕!
周棠手一抖,把火折子往那藤蔓上點去,可是這藤蔓怎麼會怕這一點火,從四面八方又伸出來無數藤蔓,粗者幾乎要和人的手腕一緻!
它們從洞穴之中不斷伸出爪牙,在周棠的腰側上纏繞一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她往洞内拖!
“道士姐姐!救我!”
程離在一息之間便淩空而躍,無數劍影随着她的身形移走,朝那藤蔓砍去!
那藤蔓被程離的劍氣所傷,流出紅色的汁液來,猶如鮮血!
其他藤蔓朝着高庭煜卷來,他抽出玄燭劍往外一劈,但是又有源源不斷的藤蔓彙聚,它們的力氣十分大,幾乎要将兵刃卷走!
藤蔓再一次用力收緊,周棠被懸空抛在地上,有細小的藤蔓已經在她的脖頸上纏繞,她突然想起來了,便面色痛苦的喊了一句:“是殺生藤!”
殺生藤,莖赤葉綠,見生者便絞殺,常生于西南瘴林之中。
一道劍氣從周棠頭頂傳來,絞殺她的藤蔓立刻一松,無數靈蝶環繞,落在那藤蔓之上便生起火焰。
周棠立刻抓住機會抽出螭玉箫放在嘴邊,一道高鳴的箫聲傳來,那藤蔓立刻頓了頓,連速度都變慢了三分。
程離又是一劍砍來,又斷了幾□□殺生藤。周棠幾乎要從空中跌落,許含卿立刻飄至周棠處将她抱了下來。
此處陽氣十分重,許含卿并不得使用法力,能幫上忙的并不多。
周棠此刻氣息不穩,隻能靠在許含卿陰冷的胸膛之中,但是她的箫聲已起,四處流連。
這是《滅》篇當中的《芳菲盡》,一道道音波從周棠身邊擴散開來,連石壁都不由得受音波而脆裂。
一曲凄銷,暗藏着連綿哀愁,若百花凋零,可音調之中也聽得出秋風肅殺,芳菲已盡。
殺生藤不由得收斂起葉片,往周圍退散,為他們留出了一些空地,但是曲還未曾盡,周棠便低低悶哼一聲,她的嘴角突然沁出一道鮮紅的血迹來。
她将箫從嘴邊放下,聲音孱弱:“我自小體弱,無法駕馭螭玉箫。這《芳菲盡》若是由先輩來使,不知道有多大的威力。”
“而我隻能盡力使出它的三四分功力,我們快往前面走吧。”
衆人點頭,趁着這殺生藤行動變慢後立刻往洞内繼續奔走。
在漆黑的洞穴之中,程離又再一次喚出了引靈蝶,它們一圈圈飛舞,猶如落在漆黑天幕之中的星辰照亮前方。
他們步伐緊湊,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道水聲又漸漸響起。
聲音清脆回響,能夠清晰的聽到浪花撞擊石壁。
可前方已是斷頭路!
程離立刻停住腳步,隻見一個無比寬闊的岩洞在她面前展開,兩側石壁若被巨斧劈開,一條兇猛的暗河在峽谷之中奔湧!
那條暗河從這峽谷之中穿過,她們距離水面将近有百尺之遙!
無數水霧在眼前彌漫,空氣中潮濕而又悶熱。
高庭煜往四周一看,漆黑的岩壁之上有緩緩流水滲出往下面彙聚。
而這斷頭路之上,竟還有一座石橋!
程離已經凝神,一隻手握劍,一手畫符,一道罡印在她們身側展開!
“小心!那石壁之上全生滿了殺生藤!”
此刻,那些殺生藤以全然活躍了起來,它們招搖着枝丫朝衆人遊走而來!
無數猙獰的爪牙朝程離抓來,高庭煜眼疾手快一斬,赤紅色的莖液便飛濺于半空之中!
許含卿懷抱着周棠四處躲藏,可殺生藤仍然緊追不放。
程離朝四周看上一眼,便深吸一口氣,狠心一劍劃開自己的手臂,淋漓的鮮血從其中流淌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