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黃刹那之間便作金光閃耀,無數劍影在空中凝結,有翩翩靈蝶在其中環繞,所有的引靈蝶似着火了一般燃燒着星星焰火。
它們輕輕落在殺生藤之上,點下火星子,那撲扇的雙翅化作燃燒的紅火,将殺生藤一點點侵蝕,直到化作灰燼。
殺生藤似乎有靈智一般退至石橋之上,掩蓋在藤蔓之中的一道石碑已經裸露出來。
那座碑立在橋頭,字迹依舊清晰,上面寫着八個古樸有力的大字,像是冥冥之中的谶語——
“生者後死,死者後生。”
周棠瞪大了眼睛道:“這不會是奈何橋吧?”
許含卿搖搖頭:“奈何橋上哪裡還有棺材?”
衆人定睛一看,這殺生藤纏繞着石橋,而那石橋之上,赫然擺放了一具黑漆棺材!那棺材讓程離覺得十分熟悉!
因為這與高庭煜從前在汾谷關躺着的一模一樣!
遊走的暗紋古樸,歲月變遷依然能感受到底蘊,上面有熟悉的黑砂白符,程離一顆心如被放在火上反複煎熬。
有八條鐵鍊從各角鎖住棺材,每一條鎖鍊之上,都有白紙黑字的符咒。
而那八根鍊條一端連接着棺椁,另外一端直接垂入暗河之中。
又是這黑砂符,程離的心髒又傳來一陣隐痛。
周棠無端地感覺奇怪,“這鍊子到底是什麼…”
“山為骨,水為血。”許含卿緩緩道,“這鍊子連着棺材和流水…”
“意為傳氣。”他轉向程離又繼續補充,“你是道士,看得應當比我更加清楚。”
程離點點頭,她可以感知到有源源不斷的靈氣與龍氣從水下順着鎖鍊蒸騰而上,彙入那棺材之中。
高庭煜并不在意這些,他隻是失了神一般眼睛定定瞧着那石碑。
他甚至走過去蹲下來輕輕撫摸着那石碑,灰塵聚集在他的指尖,程離喚了他一聲仍然是沒應!
“這石碑刻記,是我父……父親的字迹。”
他的父親高寒,是靖朝第九代帝王,勵精圖治,開疆辟土。那字迹他絕不會認錯,從前他讀書的時候便是父皇為他批改文章。
程離心中有千般迷結,高庭煜可是幾十年前死去的皇子,而這石碑竟然是他父親的手筆?那不就是從前的帝王留下的?
那棺材之中又藏的是誰呢?
高庭煜緊緊握住玄燭,想要往前走,但殺生藤如同護主一樣在前面阻攔!
而高庭煜并不能過橋,他一腳踏入橋上,臉上手上便被灼燒出淋淋疤痕,絲絲白煙在空氣中飄散,隻因為這橋下龍氣十足!
而他本是陰身,不過是借着程離的陽氣才能正大光明的避開天雷,所以這裡的陽氣過于濃重,導緻他不能踏足!
他往後退上一步,摸了摸臉上的瘢痕,還帶着血迹,但是不消一會兒就退散了,皮膚又再一次光潔如新。
周棠倒吸一口涼氣,掙紮着站起來:“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
“我是高戌,生于平成二年秋。出生那天,秋日……本該百花零落,可庭院内卻有雲霞熠煜。”
“故十八歲取字,庭煜。”
許含卿當即也立住,平成二年,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了!而高庭煜,還是一副青年模樣!
程離從後将他拉回橋後:“你是陰身,怎能入此?整座橋不知道用了什麼陣法,源源不斷的陽氣從四面八方朝那棺材裡面彙聚,你可知道……”
她的話被高庭煜打斷:“我不知道!”
“但是我要知道那裡到底是誰!”
他眼尾泛紅,隐隐有水霧飄蕩。他不知道是誰殺了他,他又為何重新來到這個世上,明明想知道,但最怕結果讓他痛心。
回首一生,一切的一切,難道自己隻是一顆局中子麼?
程離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又往後退了一步。
無數的靈蝶朝橋頭上的殺生藤飛過去,程離的唇色蒼白,靈蝶所落之處皆成火焰跳躍,殺生藤化為寸寸灰燼,但是程離臂彎上的傷口卻未止,透過衣裳染成了一朵顔色鮮豔的花。
這石橋在此屹立,青石磚閃着寸寸寒輝,流瀉百年光陰。
高庭煜走上那石橋,他的身體止不住顫抖,面頰之上猶如被火焚燒一般留下了兩個大窟窿,就像一個新紮的紙人被火焰燒蝕!
他悶哼一聲,拖着步子往前走去,他原本潔淨修長的手被陽氣灼燒,化作一片片可怖的疤痕黑碳,泛着白色的袅袅煙氣。
但是他的腳步仍然不止!
這明明隻有幾步之遙,但是高庭煜卻走得十分緩慢,步履蹒跚。靈蝶在他的周身環繞,但是他隻覺得熱,可是仍然不能停下來!
周棠低呼了一句:“天啊,他的身上……”
全是傷口。
程離蹙眉,她歎了一口氣,迅速的躍上石橋,雖然她知道高庭煜的傷口都可以恢複,但是看見他這般癡,不由得想,是怎樣的執念,才能讓人如此呢?
“你回頭吧……”
“不……”他仍然是不聽。
程離本是純陽之體,并不害怕這猛烈磅礴的龍氣。她望向那棺材,又将視線投向高庭煜,眼睛裡有一些化不開的愁緒。
見高庭煜不答應,程離隻好一把将他扯過來,拉到自己的臂彎之中,狠心咬了咬下唇,微微點起腳,朝高庭煜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