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捂住胸口，臉色嗆得通紅，不斷的咳嗽。高庭煜的面色也十分難看，眼睛之中已經爬上了幾道血絲來。
“我好難受……喘不過氣來了……”周棠坐下來捂住咽部，眼角沁出淚來。
這裡龍氣沸騰，幾乎沒有人能承受得起如此猛烈的氣流震蕩。
暗河之水奔流，整座山中十分炎熱，蒸騰而上的水汽吸入喉管之中猶如烈焰在肺部燃燒。
程離本是純陽之體，她算得上是四人之中情況稍好的人，她不敢多想，一劍刺入地面，手部有一道金光明晃晃的閃爍。
下一刻，源源不斷的龍氣猶如金色的絲線一般從各處往乘黃劍之中彙聚，乘黃劍周身都閃爍着盈盈金光，十分耀眼，若日月生輝。
程離緊緊握着劍柄，不敢脫手，她面龐若晚霞一般绯紅，眼角的那一粒紅痣似乎要燒了起來。
鑄劍師在淬煉乘黃之時融入了千山鏡的碎片，千山以一鏡觀之，包納萬物，正好能吞納龍氣。
汗水從她的鬓角滑落，青筋在她的手背浮起，她的面色被龍氣灼傷，頸間因呼吸凹陷，周身湧動着磅礴的龍氣。
不過半柱香的時辰，程離已經變得面色彤紅，整個人恍若如水中撈起來似得，大汗淋漓。
山中的龍氣漸漸平息下來，隻因為乘黃劍将那具活屍隕滅的龍氣全吸入了劍中。
程離将乘黃劍拔出，她整個人已經腳步虛浮，勉強立着。高庭煜輕輕将她扶着，也感覺手下的人就如烈焰一樣燃燒。
程離手掌心中的乘黃劍有如炭火一般滾燙，但是她絕不敢随意丢下自己的劍。
她望向衆人，發覺周棠面色和緩了許多，許含卿沒那麼透明後，終于輕輕松開了緊蹙的眉頭。
還不等他們高興，整座山又開始搖了起來，碎石傾瀉而來。
周棠急切道：“出去的路子太遠又太窄，說不定早已經被碎石阻攔。”
程離點點頭，她指了指那一條奔流的暗河：“此處的暗河猛烈，水往低處流，定有通路。”
許含卿點點頭。
她的眼睛燒得通紅，手裡的這一柄乘黃劍猶如滾燙的烙鐵一般，要讓她整個靈魂都沸騰起來。
高庭煜十分憂慮地望向程離，道：“這滿山龍氣，你承受得住麼？”
周棠也附和：“雖然道士姐姐的修為不低，可是這龍氣卻極陽。”
程離輕輕搖頭，倏爾又道：“我自小體格純陽不懼龍氣，況且并非我來吸取這龍氣，我的劍融入了千山鏡的碎片，師傅說總有奇用。”
周棠咂舌：“千山……千山鏡？”
“是那個千山以鏡觀之的千山鏡？”她眼睛瞪得圓圓的，“我隻在古書上看見過！道士姐姐，你到底修得是何處法門？竟有如此珍寶？”
傳說修行高者，甚至能用千山鏡窺探天機，三千世界繁華，也不過隻是鏡中世界的一道縮影。
“我久居流域，無門無派，雖然有師父，但是卻不修行他的法門。”她頓了頓，“師父年輕的時候遊曆山川，喜愛搜集奇珍異寶。”
“這柄劍，便是他贈予我的。”
“不過是民間一介散修罷了。”
許含卿十分虛弱的捂着額頭，他從前能在雲紋山上将程離帶走，不過是因為滿山陽氣都在地下，借得天勢，如今他一入這洞穴之内，便隻感覺自己和普通的遊魂到沒有什麼區别了。
他本想折紙變成一首船來，但是頃刻間卻化作灰燼，整個鬼看起來恹恹的：“這裡陽氣仍舊重，我的點睛之術也難以施展……敢問各位，我們怎麼出去呢……”
周棠心一橫：“跳下去呗！”
許含卿沒好氣的陰陽怪氣道：“周姑娘果然身強體壯，許某佩服。”
“那也沒辦法呀，陸路行不通，我們就隻能走水路了啊！”她又從自己腰間挂着的一個白色小錦囊裡掏出幾個小藥丸，“唔，這是我的閉氣珠，吃了至少能在水下待個半個時辰。”
她又斜眼看了許含卿：“你死了多少年了，也不需要這個。”
周棠一口氣吞下後，便朝那暗河望了一眼，隻見百丈高處下面隻是黑黝黝的一道，她捂着胳膊瑟瑟發抖：“我不敢跳！”
程離手中的乘黃劍灼灼發燙，劍紋處偶爾漏出赤光來，她沉吟片刻，道：“我禦劍下去吧，如今更無好的辦法了。”
衆人隻好點點頭，不過許含卿并非實體，并不占據什麼重量，三人便順着那峽口處往暗河處落。
暗河之水不知為何，變得比方才還要迅猛，兩岸水流拍擊，沖起白色的浪花。
雖然此水不見天光，又藏在山下，但是因為滿山的龍氣讓它也沾染上了溫熱，索性并不寒涼。
靠着周棠的閉氣珠，三人随着水流遊蕩，因為是順水，所以并不花費多大力氣。
三人順着水流，穿過溶洞和河谷，約莫過了四柱香的時辰，漸漸感到水溫冰冷了起來。
程離知道由于暗河之水要與曲河彙流，水溫沒了龍氣沾染，便會更加寒涼，逐漸彙入曲河，也更加渾濁，攪動時候甚至還能帶起泥沙。
周棠不擅凫水，偶爾就在水下吐泡泡，有時候又露出腦袋換氣，程離見她将要體力不支，便拖着她往前遊。
又過了兩柱香的時辰，一道透着微光的裂縫在衆人的眼前出現，高庭煜朝程離比了比手勢，又加快了速度遊過去。
衆人穿越那道縫隙，萬物又再一次于眼前浮現。
隻不過，山外不知何時下了一場大雨，一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天地皆為一色，有沉沉烏雲在頭頂密布，又能聽見幾聲炸雷自遠處傳來，紫電在天幕之中穿梭不停。
曲河之水猶如山洪洩入，滾滾東流，一個巨大的雲渦懸于天幕之上，像是深淵一般要将萬物吸入。
許含卿使出點睛術又抛出一條小舟将衆人拉扯上來，周棠在此時嗆了好幾口水，臉咳得通紅，連幾句話也說不出來。
程離望向天空那一輪雲渦，有淋淋雨水順着她的鬓角流下。下一瞬，一道炸雷又再次照亮了衆人的臉龐。
這雲渦輪，她隻在高庭煜的天雷劫時才見過。
可明明，他已經吸了自己的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