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避雪出劍有如霜雪肅殺人間,避雪劍鋒直到之時,他大喝一聲:“姚少青——!!”
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姚少青的面色有一刹那間的動容與迷茫,似乎在回想着什麼,他的雙目深陷在眼眶之中,似乎有一抹化不開的憂愁。
避雪劍尖已直指姚少青的面門,他同姚少青隔得極為近,聲音不大也不小,好像帶着故友重逢的寒暄:“你還記不記得我?”
你還記不記得我?
幾十年的記憶紛至沓來,顧避雪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幾乎有微微的顫抖。
靈雲峰山樸真人座下的大弟子是顧避雪,霄元真人的座下大弟子是姚少青,可姚少青天資太高,風頭太盛,人人都隻記得住他的迎霜劍,卻記不住顧避雪的避雪劍。
青陽山的劍冢常年風雪,他拿着這把避雪劍在峰頂練劍之時,雪像鵝毛一朵朵往下砸,他明明已經出劍了,卻怎麼也避不開這霜雪。
“憑什麼他有迎霜劍,要迎霜而上,而我就隻能避雪呢?”他一次次在風雪的呼聲中質問自己。
一次次揮劍,五指凍得青紫,他心中的怨怼和憤懑不平:“這雪如此大,誰人能避開?”
顧避雪年紀小于姚少青,二人身穿青陽山的藍衣時,因身形相仿,常有人叫錯他的名字。
他們同為一輩,時常在一起修行,可顧避雪一次也未曾勝過姚少青,由此,旁人從來隻認識姚少青,卻不識顧避雪。
他心一橫,求兵道長老為自己鍛造了一把漆黑色的劍鞘。
迎霜避雪兩劍本取霜雪之意,通體雪白,可如今顧避雪換上了玄鐵的劍鞘,衆人便再也未曾叫錯他的名字。
隻是現在年歲上漲,他卻懷念起從前被叫做姚少青的少時。
姚少青周身有猛烈的邪氣環繞,他不過也就在那刹那之間有所動搖。
顧避雪已然離姚少青隻有擦身的距離,可他的劍鋒還未曾落下!
姚少青有如鬼魅一般閃躲,五指成拳,直擊顧避雪的腹部!
隔得太近,顧避雪已經避無可避,他反手化攻為守,極力用劍格擋!
避雪劍以極快的速度降下三道劍意,以此來分散姚少青注意力,劍身同姚少青相撞之時,發出巨大的聲響,一圈罡紋湧動!
在此關頭,一聲鳳鳴沖天而起,鴻鈞以不可抵擋之勢從天空往下墜落,攜帶萬鈞之力!
數道紅色的光波有如巨流,往地上砸落之時有巨大的轟鳴聲,幾乎要将人的鼓膜震碎!
磚石被強力轟開,碎成砂礫,露出泥濘的土地,姚少青竟沒有避開!
他站在那廣場之中的巨大的深坑之中,竟然接下了鴻鈞這一劍!
姚少青的十指烏黑,是張牙舞爪的利刃,他掌心朝上,指甲猶如鋼箔與長劍相接!
劉月疏擡手結陣,衆人的腳下有一處金色的陣法旋轉,五行八卦在此流轉,從姚少青的腳下竟然生出了金色的鎖鍊,試圖将他束縛!
但他并不曾低頭看,擡腿便一腳踏碎!
陣法之外,玄中寺的緣覺長老正念着般若經,他并不修行武法,經音低沉肅穆環繞在廣場之上,竟有悲憫壓抑的意味,好似在超度衆生。
顧避雪抹開嘴角的鮮血笑了笑,他一聲大喝,一道白色的雪龍便在身後凝結,一聲巨大的龍嘯之聲環繞山莊,他準備再戰!
年少時未曾在姚少青手下勝過一劍,如今他難道還勝不了一劍?
趁着姚少青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鴻鈞那一側,他鼓足全力朝那地方沖去!
他心中一瞬間五味雜陳,縱然他也并不是堂堂正正地與姚少青對決!
顧避雪收斂起眼中戰意,以極為輕的聲音道:“對不住了……”
“師哥……”
避雪劍刃已觸碰到了姚少青的脖頸處!
姚少青突得矮下半截身子,頭頂的鴻鈞劍懸垂猶如斷頭刀想将他的項上人頭斬落!
他好似聽到了這句話,雙目無聲地直勾勾盯着顧避雪,嗓音幹啞,似乎要說些什麼……
“你……”
“來了……”
姚少青吐出幾個字,好像久病中人的呓語,帶着癡念,聽不清,也好似喉間的摩擦聲響。
避雪劍刃已接觸皮肉,隻要他再一用力,也許姚少青的項上人頭就可以在此削落!
顧避雪雙手緊緊持劍,他大喝一聲,眼中隻能看見對方的脖頸處湧動着漆黑的血流,青筋暴起!
劍刃終于落在姚少青的皮肉之上!
可并沒有衆人預料到的結果!
姚少青好似鐵鑄一般,縱然顧避雪使出全力,也隻留下幾道輕微的劃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