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見了死人。

巨艦在山頂的廣場之上停泊了下來，一時之間，那血腥之氣沖天，隻見金漆閣樓的匾額之上被濺出一道血迹，一位藍衣修士倒淌在門檻之上，他的另一隻手還死死握着劍。

廣場上矗立着七座巨大的劍型石塑，互相連接的鐵鍊在微風中抖動震響，幾個屍體被一條紅線死死纏繞，那些人面容枯槁，好似一日之間便被吸幹了所有精氣。

山巅之上刮來一陣大風，紅繩上面的銅錢像是鈴铛一樣響動，程離的瞳孔猛然一縮，她認出來這與他們在洛京古城鬥法的黃衣邪祟所留之物十分相似！

青陽派去隐山時帶走了近乎一半的修士，還剩下三位真人鎮守門派，縱然霄元真人已然避世，可天下又有哪個邪祟敢冒如此風險而上山？

烏鴉振翅而飛，可卻有膽大者小心翼翼扭動着脖子，十分好奇的盯着那些死去的修士的眼珠，好似那變成了黯淡的寶珠，它們走過去，将喙伸去輕輕啄食。

程離神色震動，自她雙腳以下現出八卦之印，将那些野獸、蛇蟲同飛禽一般驅離。

邱虹先望向這一片血海，他仿佛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修士，連忙走上去擦幹那人臉上的血痕，老淚縱橫，仿佛那人還活着似的，問：

“小樹，你和長老說說你們到底怎麼了啊？”

那為名喚小樹的修士樣貌不過十五六歲，雖然衣衫被血染透，搽幹淨臉之後依然是個清秀的少年，隻不過好似睡着了似的。

可他再也不會回答了。

雲霞宮内，一片暗淡。

倒塌的火燭流下一道如泣血一般的淚，烏木案牍之上留下了一本書，正被風輕輕翻動着，書寫着幾個方正的字，是劍修手抄的劍譜。

謝寒聲強忍着這血腥味，繃直着自己身體，往殿内走去，他藍白色的外衫踏過殿内，不知從何處起沾染到一條細膩的血線。

他喉結動了動，指關節發青，雙目澀然，這山巅之處的雲霞宮，本該是萬千長明燭一一閃耀，可如今卻不知為何變成了這般凄慘的模樣。

猶如暗淡了幾分的地獄。

一個人影坐在雲霞宮的深處，他一身藏青色的衣衫，花白的頭發淩亂，筆直的劍豎插在地上，單手伫立着那劍，血順着他的手掌心之中流了下來。

虞鳴珞呼喊了一聲：“周山君……”

謝寒聲亦步亦趨的走過去，在他身邊下跪，琴神劍哐當一響摔在地上：“師叔，為何會如此？”

他終于忍不住，雙眼染上水痕：“師叔，我輸了……”

那個人依然是僵硬着的，蒼白的臉低垂着，周身七竅都留着殷黑的血迹，猶如他從前一般守護着這座山。

周山，為五真人之一，師從常陽真人，主修劍法，他的巨劍沉轲上刻滿血痕，暗紅色的血迹已然凝結成無法化開的黑色。

謝寒聲的手不過才将将觸碰到那人的胳膊，一道金色的波光閃爍，周山便好似洩力一般倒塌了下來。

“寒兒……你……回來了。”

周山在将死之時封住了自己的七竅六脈，給自己延緩了死亡的時間，邱長老連忙擡手再一次點住他的幾個穴位，為他傳輸靈力。

虞鳴珞見狀，又擡手于虛空之中結印，将真氣傳給邱長老。

周山君主修刻石劍法，劍氣沉重磅礴，以模拟山石之态，是除從前的霄元真人外，其餘的三位劍道真人之中最有耐力的一位。

他一張臉蒼白，張開嘴還未開口，便有一口暗紅色的鮮血從他的嘴間湧出：“虹先……霄元師叔已被邪祟擄走，你可知觀平去了……去了何處？”

吳觀平是齊雲峰的掌門，主修兵道，擅長煉化法器，但是眼下，整座山都已沒有了他的影子。

山間雲霧環繞，羽毛滑膩漆黑的秃鹫在高山之上盤旋，空氣中凝結着幾欲作嘔的血腥味，整座山觀除了邱虹先帶回來的弟子，已經好似沒了活物。

“是不是……也叫那個邪祟擄走去了？”周山君的聲音十足的低，就像一個破爛的風箱，模糊地吐露出幾個詞語。

程離非常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詞。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