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妩進房間的動靜并不小,但凡不是聾子,立即便能察覺到。
但她的腳步聲停在珠簾之外,不再動了。
房中再次安靜下來。
溫妩不敢再往前走了。
男主是帥,比她上網沖浪見過的所有娛樂圈帥哥都要帥。
主要是一身如利刃藏鋒的氣質,一般人想象都想不來,更别說學得來。
但是别人眼裡的古裝帥哥,現在是她眼裡的奪命鐘馗。
剛才那種火熱的眼神,溫妩都不敢看第二眼。
對方就差撲過來把她給吃了。
溫妩進退兩難,繃着表情狀似雲淡風輕,實則渾身僵硬,立在珠簾旁罰站。
這時候,古裝帥哥開口了,打破詭異的沉默。
“不過來麼?”
對方聲音微啞,帶着點摩挲的顆粒感,很磁性。
溫妩木着一張臉,婉拒:“不了。”
“……”
對方似乎并未預料到她的回應,好不容易稍微流動起來一點的空氣,再次陷入尴尬的凝滞。
珠簾之後,拔步床上,謝淮舟不動聲色劍眉微皺。
溫妩如今反應,同他預想中不同。
若她自始至終不上前,他如何才能……
‘勾引她。’
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閃回,将那個他根本說不出的詞嵌在他腦子裡。
‘謝淮舟,别害羞,計劃進展很順利。’
那個聲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要對自己的外貌有自信,溫妩素來酷愛染指美男子,但凡見過你這張臉,就絕對會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你。’
‘機會隻有一瞬間,帶她回流光城。’
說到最後一句話,那聲音裡笑意微淡,也染上冷意。
‘生死不論。’
謝淮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眼神冷冽。
雖然他平日最厭惡以色侍人之輩,更不屑于利用自己的長相。
但遇上溫妩這類色.欲熏心之人,為達目的,他也隻能暫且忍耐一二。
一切都是為了玉珩君。
為了長生界。
謝淮舟不動聲色地捏緊了掌心的劍符。
劍符中蘊着玉珩君的一道劍意,饒是修為強橫如溫妩,也絕無可能接的下。
眼下,他隻需待她靠近。
然而,那個近在咫尺的人,卻在珠簾之外停步不動,半明半昧的火光将她的剪影投射在珠玉之上,影影綽綽。
傳聞溫妩為人極為急色,空有一身天資修為,遇上美人時智力瞬間跌入盆地。
如今看來,傳聞倒也不可盡信。
至少,此人為人謹慎,遠非易于愚弄之人。
謝淮舟眸光落在晃動的影子上,烏濃眼睫垂落下來,掩住眸底的情緒。
溫妩在外面站了一會,這副新身體遠遠不似她曾經那樣身嬌體弱、缺乏鍛煉,站了這麼久,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人已經進來了,玉鶴也不再開口,想必是她已經完成了這一段劇情的必要性——和男主相見。
但接下來發生什麼,就是她自己說了算了。
溫妩打算找個借口離開,但還沒等她頭腦風暴出來,珠簾之後便傳來一陣壓抑的悶咳聲。
這咳聲起初被克制得很輕,但緊接着便越發壓抑不住。
溫妩遠遠聽着,隻覺得對面咳得撕心裂肺,仿佛五髒六腑都要被震出來。
她指節微蜷,心如磐石,不為所動。
沒想到這男主還是個心機款。
如果她沒有看過那本小說,恐怕這時候早已動了恻隐之心,上前查看狀況。
然後被猝不及防賜一丈紅。
想了想,她又覺得不對。
小說中一句話在長生界流傳甚廣——“地上紫禁城,天上流光城。”
流光城城主玉珩君修為可見一斑。
這麼厲害的一個人,要她的命還不就是動動手指那麼簡單,何必多此一舉苦肉計騙她上前?
溫妩擰眉擡起頭,神情複雜地看向珠簾之内。
一道人影蜷縮在床上,背對着她。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脊骨透過薄薄的衣衫勾勒出來,随着咳嗽輕顫,看着就讓人覺得風骨隽雅,又蘊着點風摧竹折的破碎感。
但她很快就清醒了。
破碎的應該是她才對。
要不了他一劍,她連同整個合歡宗都得破碎。
玉鶴溫柔地鼓勵她:【快點去看看他,難道你要在這裡坐一夜?】
【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與其無辜地死,還不如盡情享受之後,死得問心無愧!】
溫妩面無表情:【我就不能選c?】
【c選項就是被謝淮舟發現你性情大變,令他懷疑你是個奪舍的好色的老妖怪,怒而暴起将你帶回流光城,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溫妩:……
禁止套娃。
但看來她是不得不近距離接觸一下男主了。
溫妩沉吟片刻,沒有貿然上前。
她維持着站在簾外的姿勢,淡淡問:“謝淮舟,你佩劍此刻在何處?”
無論如何,重中之重都是先把作案兇器給找出來!
一簾之隔的人沒有回應,視線卻穿透珠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側,漾着幾分譏诮。
溫妩眉頭一跳,順着目光看過去。
在她身側博古架上,正擺着一柄長劍,劍柄之上鑲金戴玉,反射着璀璨火光。
雖未出鞘,氣息卻鋒銳至極,和房間裡一大堆用途暧昧的東西放在一起,極其格格不入。
劇情裡,溫妩不修劍道,這顯然不是原主的東西。
溫妩隻看了一眼,便被過分耀眼的光刺得收回視線。
她靜默片刻。
“還有呢?”
穩妥為上,這可是神奇的修仙世界,萬一男主手裡有個多寶囊,能源源不斷地往外掏武器呢?
聞言,謝淮舟捏着劍符的手指微蜷。
是試探?
還是說——
謝淮舟不動聲色看過去,紅衣女子背側對他,靠坐在桌邊長長的紅裙傾斜一地,長長的銀發掩住面容,辨不清神奇。
她姿态慵懶,語氣也随性,仿佛不過是随口一問。
但事實,當真如此?
謝淮舟眼眸微眯。
流光城将這劍符藏匿于他身上,任憑合歡宗弟子将他翻來覆去搜了個遍,也無一人察覺。
而溫妩甚至并未近身,竟然能夠察覺?
“宗主親自令屬下封我渾身大穴,又以縛靈鎖令我周身受制,難道還怕我會對你做什麼不成。”
珠簾之後的男人聲線泠泠,語氣很淡,即便身為階下囚,也沒有多少驚惶之意。
話音微頓,他平複了一下呼吸,片刻不知想到什麼,鼻腔裡逸出一道意味不明的氣聲。
“還是說,這是宗主的新情趣?”
溫妩:“……?”
這反應對嗎?
怎麼聽起來還挺配合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房間裡待的太久了,溫妩也漸漸感覺渾身有點燥熱,呼吸開始變燙。
一股奇異的幽香鑽入鼻尖,她心頭猛然一凜,轉身去找香鼎。
劇情裡,溫妩每每寵幸面首,都要燃香助興。
她掃一眼,珠簾掩映的内間中,桌案上果然擺着一尊镂空香鼎,白霧袅袅,逸散至空氣中。
合歡宗的審美出奇的統一,而且很變态。
镂空紋案依舊極具藝術性,門闆上醬醬釀釀的小人在這裡換了個更扭曲的姿勢。
在床上那個人的視野裡,應該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