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妩一想到自己要給原主背鍋,就尬得腳趾動工。
她硬着頭皮撩開珠簾,随便在博古架上找了個碗狀的擺件,倒扣過來把香鼎整個罩在裡面。
那無孔不入的異香立即淡了下去。
與此同時,一道視線如影随形,黏了上來。
溫妩佯裝沒有感受到謝淮舟的注視。
她現在其實緊張得要命。
但性格使然,越是緊張,她就越是沒有表情。
今天晚上,她看來是必須跟這閻王爺共處一室了。
她一邊給自己默默打氣,一邊不動聲色離拔步床遠了一點。
随着溫妩的動作,床上人的嗆咳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來,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中。
兩人不動聲色地感受着對方。
在這個角度,溫妩正好望見謝淮舟的側臉。
一時間,小說裡那些誇張的辭藻瞬間湧入腦海之中。
這是一張帥到令人詞窮的臉,面如冠玉,眉如遠山,眼型是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瞳色極深,看起來顯得更冷,但眉心一點朱砂卻中和了那幾分凜然,多了一點說不上來的豔色。
在這樣近的距離,他身上染着的很淡的冷香味,混雜着空氣裡那抹異香,争先恐後往她鼻腔裡鑽。
在一瞬間,溫妩甚至下意識有些失神。
但她很快就冷靜下來。
生死攸關,她無暇欣賞美.色。
溫妩微微眯起眼睛,試圖用學術探究的嚴肅眼神,觀察這個劇情裡會把她大卸八塊的閻王爺。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麼男主除了一開始和她對視了一眼之外,自從她撩開珠簾走進内間,就一直用側臉對着她?
溫妩回想起劇情裡接下來即将發生的事,頓時脊背發寒,汗毛倒豎。
難道是殺意滿溢,已經無法掩飾了?
溫妩臉色不動,默默搬着小蒲團,離床更遠了一點。
拔步床上紗幔懸垂,謝淮舟側着臉躺在上面,壓着不耐等了許久,也沒感受到溫妩靠近。
他冷着臉,直挺挺地梗着脖子,僵硬地又側了側臉。
‘經過我的觀察,你這半張臉生得更好看——不是說另外半張臉不好看的意思。’
‘就是這個半側的角度,露出清晰的下颌線條,絕對迷得溫妩五迷三道,甘願為你肝腦塗地!’
‘……’
甘願為他肝腦塗地的人,此刻恨不得離他八丈遠。
此路不通,那就換條路走。
謝淮舟指節微蜷,深深嵌入雲被之間,用力之大,險些将雲被連同身上縛靈鎖一同絞碎。
最後一瞬,他力道驟然一松,佯裝脫力側了側身。
纏繞在身上的紅繩一端悄然滑落,沒入層層疊疊的衣料之間。
空氣中的異香莫名随着這個動作,又濃郁了幾分。
四目無聲相對,白衣男子隐忍蹙眉,清冷眼底宛若蒙上一層稀薄的霧氣。
似乎有什麼終于克制不住,自鼻腔逸出一聲低低的驚喘。
‘女喬喘不是女人的特權,咱們男人,該上也得上。’
‘适當的示弱,是男人的必殺技!’
這一次,遠遠坐着的紅衣女子果真聞聲轉過臉,起身上前來。
謝淮舟垂下眼睫,眸底掠過一抹嘲弄。
他指節微動,恰在這時,身上緊緊束縛着的力道驟然一松。
謝淮舟動作倏然一停,擰眉撩起眼皮。
正對上女子逆光而立,自上而下的冷淡目光。
溫妩渾身緊繃地看着謝淮舟。
她被他剛才發出的聲音吓了個半死,根本無暇欣賞男色,生怕他出了什麼問題,連帶着記恨上她。
方才溫妩想過了。
劇情裡,今夜“溫妩”對謝淮舟欲行不軌。
此處的不軌,是帶字母的那種不軌。
這種折辱令男主對她恨之入骨。
雖然劇情裡“溫妩”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就已經被制服。
但她的意圖還是深深地傷害了男主的尊嚴。
這種愛好,溫妩還遠遠沒有開發出來。
但既然她的行為還沒有觸及他的靈魂,是不是意味着她還有機會彌補?
溫妩視線落在緊閉的房門上。
她出不去,但男主肯定能出去。
劇情裡隻說她會在今夜之後和謝淮舟一起消失。
但如果謝淮舟沒有消失,而是原封不動地離開了合歡宗,劇情不就算不得數了?
縛靈鎖不難解,像是個早已設定好自動開關的程序,溫妩剛一靠近,就自然而然地動起來,宛若靈蛇一般從謝淮舟身上爬下來,纏繞上她的指尖。
溫妩手指微僵。
這修仙世界,對于她這個普通的碳基生物來說,屬實有點過分超前了。
一想到這紅繩剛才綁在了誰身上,她便像是被燙到一般,一把将解開的縛靈鎖扔到一邊。
溫妩勉強維持着鎮定,佯裝淡然地同謝淮舟對視,實際上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落在對方高挺的鼻尖上。
火光閃躍,本應順勢逃離的男子八風不動躺在原位,大有躺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他臉色古怪,兩人一站一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四目相對。
“宗主可是對我有何處不滿意?”
聽上去,竟然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奇怪,她不打算折辱他,怎麼人反而更不悅了。
溫妩沉默片刻,悟了。
莫非是……自尊心受挫了?
沒想到男主竟然如此難伺候,看上了他要被殺,看不上他也要被殺?!
溫妩腦袋裡一片空白,一會掠過“玉珩君”三字,一會閃過“要死”。
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本座傾心玉珩君,心裡裝不下别的任何人。”
謝淮舟瞳孔驟縮。
溫妩她……竟然對玉珩君?!
他沒說話,看着她眼神壓着愕然和審視。
落在溫妩眼中,更像是諷刺。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掏出手機用微信給自己發一串語音。
太尴尬了啊!
在本人面前說喜歡人家到不可自拔。
而且,謊言拙劣到可以她腳趾摳出通天大道!
迎着這樣的眼神,溫妩感覺好像被後院裡一隻手數不過來的面首們,輪流抽嘴巴子。
但話都已經說到這裡,再離譜也隻能硬着頭皮說下去。
溫妩腦海飛速運轉,猛然間捕捉到一個念頭。
她深吸一口氣,自信一笑。
紅燭暖帳之間,火光映上紅衣女子的面容。
謝淮舟這才認真辨認出,這傳聞中醜陋如惡鬼羅刹的女子,究竟生了一張如何的面容。
喉結緩慢地滑動了一下。
她竟生得如此……好看。
一瞬間的詞窮,令謝淮舟隻能想到這兩字。
紅紗逶迤,紅衣女子姿容端麗,氣度斐然,比他見過的任何女修都要驚豔。
光影暧昧,她就這樣略微傾身靠近。
謝淮舟呼吸微滞,渾身本能緊繃起來。
他在緊張。
和起初擔心計劃敗露的緊張不同,這一次,那僵滞像是自他心髒裡泵出,順着血液流遍全身。
下一瞬,他看見女子紅唇輕啟。
“你可以走了。”
好聽卻漠然的聲音落下來,聽不出半分情動,反倒顯得意興闌珊。
“你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