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竟然沒有殺她們?!
幾人難以置信地對視一眼,連滾帶爬地直起身來,一邊謝着溫妩不殺之恩,一邊生怕她反悔,拔腿就往外跑。
身影很快就被白霧攏住,看不見了。
确認幾個人都走了,房間裡隻剩下她一個人,溫妩才小心上前,親手把門給關了起來。
地面上積着一層薄薄的水,走動的時候水聲朦胧,溫妩摸索着來到池邊,旁邊擺着衣架。
她一邊寬衣,一邊回想起,穿越以來,她還沒來得及認真看一看原主的長相。
劇情裡,“溫妩”具體長什麼樣子,沒有多少人知道。
她常年都隐居合歡宗中并不入世,替酆都北帝做髒活累活的時候,大多時候都以鬼面遮蔽面容。
見過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她強擄灰飛煙滅了。
溫妩低頭朝着水面望去。
她眼神微微一怔。
蒸騰的白霧溫柔拂過她身側,朝着兩邊散去,光滑平靜如鏡般的水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一名女子的面容。
這是個極美的女子,且美得并不寡淡,反倒極具侵略性,不似百合梨花那般清皎,反倒似牡丹玫瑰一般瑰豔。
眼下她神情稍有些茫然,一雙上揚的狐狸眼顯出幾分嬌憨來。
溫妩眨眨眼睛沉下視線,水面上倒映出的女子神态一變,眼角一顆绯色的淚痣也更生動,顯出幾分高深莫測的風情。
溫妩盯着水面。
——這張臉,竟然和她在現實裡,長得一模一樣。
就連淚痣的位置和顔色,都一模一樣。
她心情有點古怪,又轉了轉身,總算發現了原主和她不一樣的地方。
現實中,她後背光滑白皙,此刻倒映在水中的脊背,卻有色澤鮮豔的紋案橫亘于其上。
大片盛放的海棠花簇擁之間,盤踞着一條墨色的王蛇,蛇身蜿蜒,蛇首正巧對準了她的後頸,仿佛下一瞬便要一口咬斷她的喉嚨。
……好陰間的紋身。
不過原主的審美,從後院裡那幾位神人便可見一斑。
溫妩緩緩順着池邊邁入水中。
這裡的設計倒是很人性化,很像是現代的溫泉,不僅池邊有可供落座休憩的位置,後面還有泉眼自發吐出溫水,按摩渾身穴位。
溫妩靠着池壁坐下,原主膚色很白,浸入水中之後,水光掩映之下,有一種常年不見光的亞健康感。
她冷不丁回想起什麼,轉了轉手腕,視線略微一頓。
右臂内側,一枚鮮紅的朱砂痣宛若一點血梅入雪原,美得觸目驚心。
溫妩印象裡,小說中寫過,每一名合歡宗弟子入門之時,都會由師尊親手以靈力點上這枚朱砂。
它象征着——
溫妩難以置信地伸手揉了揉,周遭皮膚都被她揉得發紅,這枚朱砂也紋絲不動留在上面。
竟然不是畫上去的。
原主的清白,居然還健在!
這簡直是個鬼故事。
溫妩開始覺得自己腦容量急需補充。
原主澀名在外,又養了那麼多面首,結果……
就這?
“宗主,您在裡面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飄過來,被緊閉的門闆隔絕,呈現出一種悶悶的質感。
溫妩猛然回過神來。
她認得這個聲音,應該是先前有過兩面之緣的那名少女。
原著裡“溫妩”的心腹,長生界臭名昭著的妖女,浮楚。
通常浮楚出現的地方,就有必須要走的劇情。
溫妩不敢用剛才對待侍女的那一套,來糊弄浮楚,連忙應了一聲:“嗯。”
她也不知道原主應該是個什麼性格,多說多錯。
好在浮楚并未察覺異常,緊接着在門外提醒她:“宗主,該翻牌子了。”
溫妩木着臉又應了一聲:“哦。”
一邊回應,她一邊從旁邊抓了一把花瓣撒下來。
花瓣在水面上鋪開,掩住水面下的光景。
萬一,雖說可能性不大,但是萬一待會浮楚要進門跟她說話,這樣可以稍微遮掩一點,讓她少一點尴尬。
雖然她已經下定了決心,一定要逼迫自己多多出門社交,和原主的男寵們打成一片。
但是真的走到這一步,她還是有點發憷。
溫妩一邊撒花瓣,正欲說點什麼,稍微拖延一下時間,身體裡倏然湧上一股熱意。
這一次,卻不複之前那般溫和可控,宛若一團火般順着經脈灼燒而上。
溫妩手指一抖,渾身都像是被這團熱意融化,瞬間失去力氣。
她悶哼一聲,眼疾手快扣住池邊,穩住身形。
牌子還沒翻呢。
怎麼又上頭了?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靈力自丹田間氤氲開來。
溫妩眼前一亮。
是它!她的“自動制冷機”!
但還沒等她松口氣,這力量猛然一頓,便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沉默下去。
伴随着迅速消散的涼意,烈火般的刺痛再次席卷而來。
溫妩雙腿一軟,身體克制不住地向水中滑落。
她奮力撲騰了兩下,身體卻根本使不上力氣,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一點點被水流沒過口鼻。
不會吧。
難道劇情裡,溫妩其實是被洗澡水淹死的?
一時間,她分不清到底是淹死的還是社死的。
房中陡然不再傳來回應,淅淅瀝瀝的水聲卻不斷地自門縫中鑽出來。
躬身在門外行禮的浮楚察覺到異樣,猛然擡起頭。
“宗主?”
沒有回應。
她細眉微皺,顧不得别的,雙手飛快掐訣。
緊閉的房門之上靈光如水流淌,逐漸拼湊成一片盛放的海棠花。
禁制解除的一瞬間,浮楚便立即沖了進去。
“宗主!您怎麼了?”
她一眼便看見靠在池壁,臉色慘白的女子,三兩步沖上前扶住她。
浮楚目光在溫妩面容上停頓兩秒,聲線一沉,“是春庭暮發作了嗎?帝君為何還沒來?”
浮楚的聲音像是從水面上傳來,溫妩微微皺眉。
春庭暮……?
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啊。
還沒等她回想起什麼,水面陡然翻湧起來。
浮楚眸光蓦地一凝,霍然擡起眼。
一片朦胧的白霧之中,緩緩騰起一團黑紅相間的濃霧,宛若一滴墨落入清水之中,頃刻間便逸散開來。
黑霧在虛空之中極速凝結,依稀勾勒出一道修長挺拔的剪影,如夜色般的霧氣散開,逐漸将水池包攏在内,尤其将其中的女子籠罩于濃霧間。
浮楚的身體開始克制不住地顫抖。
随着霧氣散開,空氣裡的溫度瞬息間冰冷下來。
如嶽般沉重的威壓迫使浮楚不斷地向下躬身,就連呼吸都難以維系。
近乎窒息的痛苦之中,浮楚聽見自己耳畔嗡鳴作響。
那雙方才落在溫妩身上的眼睛,幾乎被從眼眶裡擠壓出來,扶着溫妩的手也像是被寸寸碾碎。
她隻能閉上眼,松開手。
“宗主……”
視野模糊間,浮楚看見水中起伏的海棠花瓣,在這樣秾豔的色澤襯托下,女子的膚色顯得愈發白皙。
她脊背上的紋路像是活了過來,順着肩頸向上攀爬,半張臉都被鮮豔欲滴的海棠花掩住。
漆黑的王蛇盤踞而上,又缱绻萬分地垂首落在她頸間,像是無聲地宣示着主權。
“帝……”浮楚的牙關不自覺打顫,“帝君……”
溫妩在一片昏沉之中聽見這兩個字,倏地一驚,迷離的神智突然間清醒了幾分。
她第一反應,便是拽下旁邊衣架上的外衫,兜頭罩在自己身上。
這個情況,她捂臉是沒有用的,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認識她。
剛勉強将衣料扯入水中,餘光中一團黑霧勾過來。
一股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像是一根手指托着溫妩的下巴,将她無力低垂的頭擡起來。
下一瞬,低冷的輕笑透過霧氣,緊貼着溫妩耳側落下。
“你不乖啊,阿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