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潤的日光自窗柩間大片大片地湧進來,穿透朦胧掩映的紗簾,映上床邊。
全然不知道有個人默默等了她一夜的溫妩緩緩睜開眼睛,姿态豪放地伸了個懶腰,美美睡醒。
她眯着眼睛享受了一會日光。
獲得“滿滿的正能量”。
就這麼懶洋洋地賴了一會床,溫妩慢吞吞動了動。
她還沒有忘記今天的任務。
使命必達!她一定要找到那位傳說中的白公子。
溫妩懷疑,是不是整個合歡宗裡的侍女身上都安裝了探測雷達。
她這邊剛睜開眼睛,便有無數身穿紗衣,臂挂披帛,眉間點着花钿的貌美侍女魚貫而入。
溫妩瞬間把過分豪邁大敞的腿收了回來。
不行,現在她才是合歡宗主。
這一大早這麼多人進來服侍的規矩,要改!
一大清早起來,蓬頭垢面、眼屎糊一臉的樣子被人看見,原主就不覺得尴尬嗎?
但是很快,溫妩便察覺到,是她太天真了。
渾身僵硬地被從床榻上扶起來,一捧用琉璃盞盛着的清水便奉了上來。
溫妩看見水面中女子清晰的倒影。
玉面朱唇,眉目如畫,眉間花钿如鎏金般,在光線掩映下流光溢彩。
狹長鳳眸染着幾分剛睡醒的惺忪,少了幾分過分侵略感的美豔,更顯嬌俏。
溫妩恍惚地盯着水面。
紙片人果然都是不需要拉屎的,還自帶妝容半永久。
她暈乎乎地被一衆香噴噴的侍女擺弄了半天,暈乎乎地看見一名侍女恭敬捧上一面水鏡,鏡中倒映出她的臉。
嗯。
和剛才有什麼分别嗎?
溫妩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将侍女屏退。
門重新阖攏的那一刻,她硬邦邦挺直的脊背瞬間坍塌下來。
溫妩撐着下巴,指尖撥弄着耳墜。
【玉鶴,說是要找白公子,可是白公子應該上哪找?】
耳墜晃了晃,似是風動:【既然是“公子”,當然是要去後院看看咯。】
後院。
會不會有很多人啊。
溫妩愁眉苦臉,水鏡中倒映出來的美人也微微皺起眉頭。
如此秾豔的美人冷不丁蹙眉,看起來平添幾分愁緒,格外惹人憐惜。
溫妩瞬間就把眉頭展開了。
愛護美人,人人有責。
她一馬當先。
她鼓起勇氣一撐膝蓋站起身,三兩步走到門口推開門。
為了防止自己打退堂鼓,溫妩幹脆一口氣往外走出數十步。
璀璨的日光透過樹影橫斜灑落在她肩頭,溫妩腳步猛然一停。
幾名侍立在側的合歡宗弟子狐疑地看過來。
溫妩端着宗主的架子,眼眸微眯,高深莫測。
【所以說,後院在哪兒啊?】
……
順着玉鶴的指引,溫妩總算逃脫了被發現奪舍身份的危機,目不斜視地步入了原主的後院。
合歡宗中種着大片的紅楓,清風徐來,紅楓枝葉摩挲,簌簌作響,紅浪翻湧,勾動朵朵海棠随風搖曳。
溫妩一眼便望見,紅楓懸垂掩映間,一八角亭靜立其中,白牆黛瓦,檐角狀若欲飛,垂落的金鈴在風中碰撞,叮當作響。
玉鶴似乎在沉思:【他應該在亭子裡。】
溫妩一聽這話,身體瞬間一僵。
要找的人近在眼前,她反倒不敢貿然上前,維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站在原地往裡面打量。
在她的角度,大片的紅楓宛若烈火,紅獵獵綿延而下,遮蔽了一半亭内的景象。
沒看見人。
她腳步微挪,換了個角度再往裡看,呼吸倏然一滞。
有人。
而且不止一個人。
溫妩做了個深呼吸,緩緩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
然後轉身就走。
算了。
這個人,她過一會再找也不遲。
玉鶴見她要走,連忙出聲:【你怎麼走了?】
溫妩沒有回答,專心向前趕路。
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合歡宗的人身上都有雷達,她萬一被發現了截在半路,豈不是比剛才進去更尴尬。
【你等等!】
玉鶴叫住她,陰恻恻地威脅,【你不想要信仰值了?】
【如果換作平時,溫妩一定會媚眼如絲地上前:“你們也這個時候來看風景嗎?”】
溫妩腳步一頓。
她生無可戀地問:【這也算信仰嗎?】
玉鶴:【相信你這樣的廢物小點心就是生殺掠奪遊刃有餘的溫妩,這難道不算信仰嗎?】
哈哈罵人還罵的這麼可愛,讓她不好意思發火是吧。
溫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媚眼如絲?
溫妩想了想,突然又放松了下來。
她就是自己吓自己。
不過是和人寒暄一句話,順便眯一眯眼睛罷了。
這有什麼難!
*
風徐來,滿樹紅楓蕭蕭而下。
八角亭中,白牆黛瓦反射着澄瑩的光暈。
桌邊坐着兩道身影。
“昨夜宗主獨宿,就連浮楚長老将牌子遞過去,她都沒有絲毫動容。”
楓樹林中傳來一道聲音,一片鮮豔紅楓之中,依稀露出一抹绯色的衣擺。
箨琺公子道:“此事是否需要上報給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