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枝挑起半邊眉毛,牽着嘴角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直起身子手掌蓋在常湫發頂揉了揉:“嗯,我多慮了,你沒這麼想。”
沒辦法,總得順着小孩的話說,不然鬧起脾氣來就麻煩了。
常湫将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默不作聲地站在床邊澆花,對他們的談話左耳進右耳出。白楊坐在病床前看着少年的背影,覺得有些眼熟,等他想起來的時候眼眶有些發熱。
“小湫,你再站在那裡澆,那花就要淹死了。”白楊笑道,他拍了拍自己的床,示意少年坐過來。
常湫抿了抿唇想要拒絕,但話還沒說出口,白楊先一步拉了他的手。
“蘇霁,你最近是不是天天逼着人家小朋友訓練啊?看看這大黑眼圈,你歲數到了不用發育了少睡幾個小時,别扯着人家小年輕啊。”
蘇霁用牙簽插着傅語剛切好的蘋果,聽到這話後差點被蘋果行兇噎死,一頓咳嗽後閃着眼淚花氣息不穩道:“是不是病房裡沒人跟你說話你閑出屁了,兩句話給我诋毀的跟鍋底一樣。”
白楊笑着指指常湫的眼下:“看我們小狙.擊手這倆黑眼圈,你心不痛麼?”
“天地良心我絕對沒有逼迫他加班。”蘇霁舉起兩隻手一副投降狀,“你知不知道這小子當青訓生的時候經常不會宿舍,在訓練室裡一打就是一宿,抹黑打啊!青訓教練跟我說過好幾次。”蘇霁說完又插了一塊蘋果塞進嘴裡。
常湫聽完,手指無意識絞在一起,搭着腦袋也不講話,任由白楊彈他腦袋。
白楊懲罰似的彈完他腦袋,好奇地問道:“小湫,為什麼這麼努力。”
病房裡所有的熱鬧一時間全部被壓了下去,常湫盯着潔白的床單有些不明白白楊為什麼這麼問,他擡起頭對上白楊的眼睛。
他真瘦啊。常湫想。
以前自己看過Fire的參賽視頻,看過很多遍戰隊入場。這麼多年有一個鏡頭他一直忘不掉。
黑暗的通道裡,往前再走一步便是走向戰隊位置的台面,解說員的聲音高亢激昂地這支戰隊。攝像機從後向前推進,一一掃過了尤清音,傅語,賀枝的臉龐,最後停留在了白楊的身後。
年輕隊長的肩膀寬厚,背上外套的戰隊名清晰,男人的前面是巨大的舞台,閃光燈被他遮住,隻留下幾盞照亮道路。
幹淨利落的黑色碎發上落下幾點燈光,年輕隊長微微轉頭,露出半張側臉,漆黑的眸子裡閃着點點光,嘴唇翕動。
他說:“walk through fire”
常湫很輕地眨眼,緩緩說道:“在沒有比賽的時候,我隻是想追上賀枝。”
“後來我經曆了我的第一場比賽,燈光,直直地從我臉上閃過。跟失聰一樣,什麼都聽不見隻有十根手指在發抖。”常湫說着腦海裡漸漸浮起那一幕,“教練闖進門裡拉起手舉得很高,我很清楚地看到了隊伍的橫幅,也聽到了有人喊我的名字。”
常湫頓了頓,想了下措詞,别别扭扭道:“像是獲得新生一樣。”
“再後來見了您,也無意聽到了您跟傅語的對話。”
傅語微怔,眼睛裡像是蒙了霧。
“不知道怎麼說,不是矯情,也不是空說大話。但現在努力确實是為了将那句話實現。”
I’ll walk through fire.
“......”常湫緊繃着唇,重新低下頭,“我說完了...成績一直不太好,所以可能詞不達意。”
尤清音從茶幾上抽了幾張紙遞給傅語,輕聲笑笑:“那種獲得新生的感覺我也有過呢。”
“誰沒有過啊?”蘇霁眼角濕潤,深吸口氣,繼續剝手裡的橘子,“都過去十幾年了,那種感覺我現在還能感受到,就跟發生在昨天似的。”
喬末撇着嘴坐的距離蘇霁更遠了一點,“我還記得第一次接手戰隊,第一次正兒八經的參加比賽,休息室的電視機就那麼小一台,畫面都看不到全,但外面的歡呼聲跟海浪似的别說多震撼了。”
傅語紅着眼睛靠在沙發背,吸了吸鼻子嗚咽道:“赴湯蹈火根本就不是一個口号,他是刻在咱們戰隊骨子裡的精神。”
語畢,尤清音眼前也湧起一片潮濕,他擡手在傅語肩膀重重落下一拳。
白楊垂着頭盯着常湫的雙手看了好一會兒,半晌後欣慰地笑着點點頭,語氣中頗有感慨:“國内PEL很少有打.狙的選手,就算比賽中有打狙的技術也并不是特别精湛。”
枯瘦的手掌輕飄飄覆蓋在常湫手背之上,男人用力攥了攥常湫的手,語氣也不由自主地加重:“所以,加油啊,常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