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抹了把眼睛,繼續聽蘇霁說:“我們再打最後一個月。”
白楊眼睛一動不動,死死盯着蘇霁的後背。嘴唇微微發抖,他深呼吸來調整自己的心态,腦海裡過了一萬個情節。
半晌,蘇霁聽見身後人的聲音。
“好。”
蘇霁的拳頭攥的十指發疼,原先的鐐铐“咔哒”一聲,他松了口氣,這才邁出腳。
那晚之後,蘇霁沒有再參與訓練,他讓尤清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則是坐在旁邊默默觀戰并在幾局之後進行複盤。
時間過得很快,尤清音進隊之後已經快一個月,蘇霁看着日期離他人生中最後一場職業比賽愈來愈近心裡越發不是滋味。等真坐在觀衆席上後場時,他隻會盯着舞台上的幾盞燈光發呆。
白楊在他身邊坐的煩悶,他抓過外套起身朝着門外走去。手指搭上門把手時候他才注意到身後緊跟着尤清音。
“要不要來一根?”尤清音從口袋掏出個煙盒問。
兩個人在體育場的後面吞雲吐霧,觀衆都在前面排隊進場,這片沒什麼人,說話也不用顧忌。尤清音抽煙比較慢,他轉過頭去看發現白楊已經抽完大半根了。
最近下了一場大雪,地上還沒鏟幹淨,他擡腳踩在松軟的雪上,突兀地問:“蘇哥要退役了麼?”
“嗯。”白楊擡頭看向天空,天空一片灰白色,樹枝光秃秃,也沒有燕子出現。
白楊不喜歡冬天,總覺得死氣沉沉。
雖然他和蘇霁沒有明說這件事情,但最近一個月的訓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看出來了。尤清音把煙頭擦滅彎下腰撿起扔進垃圾桶裡,他雙手插兜,面前呼出一團白霧:“是因為我來了麼?”
白楊心疼看向他,堅定地否決:“蘇霁手上有傷,現在年齡也高了,你的出現也是拯救了他。”
冷風拂面過,白楊裹緊外套,嗓音裡都透着冷:“我剛進隊那年蘇霁已經打了半年職業,他挺出名的,年輕又有實力,當時綜合排名怎麼也得在聯賽裡排前三吧。”
“過了幾個月他父母來了,他是逃學出來的,父母在基地大鬧一場,強行要把他帶回家。第二天蘇霁就不見了,等回來時候戰隊算他違約要違約金,沒有任何戰隊要他,他也沒錢。”
白楊笑了一聲:“我倆當時關系好,我問他要不要一起組個戰隊去打比賽赢獎金,最起碼也得先把債還上吧?我那年還沒成年,一場比賽都沒打過,也沒簽過合約,我倆就這麼一頭闖了出來。”
所有的經曆被白楊幾句話帶過,中間受的苦和白眼他一句沒提,說完歎口氣,拍拍尤清音的肩膀:“走吧,外面冷起來了,等下手僵了。”
尤清音點點頭,像來時那樣依舊跟在白楊身後。他一個人坐在觀衆席上,中間隔着幾個位置坐着其他戰隊的候補選手,幾個人相視一笑,沒有多說話,專注看着台上的比賽。
尤清音隻從手機屏幕裡看過電競比賽,以選手的身份坐在台下倒是第一次,之前的比賽他一直沒有細看,目光全用來找傅語的身影了。
現場燈光黑了下來,偌大的體育館變得寂靜,一絲動靜都沒有。
體育館中央的大塊電子屏幕漸漸亮起幽幽的綠光,眨眼之間蹦出了雨林全景圖,緊接着是黃色的沙漠全景,觀衆席上隐隐傳出歡呼聲。
尤清音充耳不聞繼續看着眼前,三張全景圖全部輪番出現後,台上亮起一束燈光,燈光下穿着華麗的主持人握緊手中話筒,她從容自信地開口:“歡迎各位!來到PEL職業聯賽冬季賽現場!”
關悅一句話讓全場亢奮,她深深鞠躬,起身時候燈光已經滅了,全場再次進入黑暗中。關悅走到台上的待定位置,像往常一樣介紹即将出場的隊伍,在她開口的第一秒,全場燈光流轉,熱血的背景音樂響起。
Fire一貫排名靠後,尤清音等了十支隊伍才聽到自己戰隊的名字。
“I’ll wake through fire”關悅看向通道,唇角不自覺向上,“讓我們歡迎,Fire戰隊!”
尤清音看着台上不疾不徐走出來的四個人,内心沒有多少震撼,主持人的說辭以及每個戰隊的出場他都在網絡直播裡看過了,現在也沒有很大的激動感。
反倒是觀衆席,不管哪一支戰隊出場,歡呼聲都是連綿不斷的。尤清音托腮,靜靜地把剩下隊伍也看了一遍。
所有隊伍出場結束,關悅從台上一角走到中間位置,這段時間現場很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她站定重新舉起話筒。
每個人都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
“歡迎來到——”關悅停頓一秒,舞台上燈光全開,白色和綠色燈束快速閃爍過體育館每個角落,接着又緩慢的交叉停在半空,。
關悅以及全場異口同聲:“P—E—L!”
這句話出來瞬間,尤清音感覺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不得不承認關悅的聲音實在太有穿透力。
觀衆席上燈光偏暗,尤清音聽到身後除了口哨聲和尖叫聲,似乎還摻雜了風聲。他好奇回過頭看,隻見偌大的觀衆席上站起不少身影,每個人手中都會揮舞着大型旗幟,旗幟在人群中連成海,帶着浪一點一點融入尤清音的眼睛。
他呼吸一頓徹底被震撼住了。
台上的蘇霁看着台下的海洋心裡也是止不住的亢奮,他的職業生涯已經進入了倒計時,現在是最後的三小時。
白楊調試好設備,他的心情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平靜過。
在知道蘇霁即将退役後,他們三個人都暗暗在心裡發誓,這三個小時不能出現任何差錯,不能讓蘇霁的最後三小時落下遺憾。
這次,必須要帶着蘇霁淋一場屬于他們的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