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來的依舊是沉默。
在那片黑暗中,月生半夢半醒間聽到了一個孩子的聲音:“大哥,我明天就要上戰場了。和大哥一起并肩戰鬥!”小小年紀意氣風發。
他聽到有些暗啞的聲音響起:“好。”
随後是撕心裂肺一般的悲傷,哪怕失去了這份記憶,那樣的悲傷也瞬間将月生淹沒。他幾乎是沉淪在那種傷痛中,腦中一閃而過的是鮮血淋漓的畫面。
“笃笃笃”一陣仿佛從遠處傳來的敲門聲傳來,那樣撕心裂肺的悲傷仿佛被吓到一樣,如潮水般退去。昏暗的意識也漸漸明亮起來,當徹底找回身體支配權時,他睜開眼睛牛車内依舊隻有他自己。隻有窗邊傳來了逐漸急促的敲擊聲。
“鹿嶼”他從昏暗的意識中清醒,揉了揉依舊有些疼痛的額角。
敲擊聲停了下來,留下的是讓人有些絕望的沉默。
“我剛剛小睡了片刻。”輕緩的解釋從他口中吐出。
窗後的人似乎才終于放了心:“是。那個宇智波的人已經被基本包紮了一遍。受傷有些嚴重,隻是基本止血了,恐怕要回城後再用藥才能恢複。”
“那就好”月生伸手想撥開窗簾,卻正好和窗外鹿嶼的手碰在一起。他擡眼看去,眼前的人纖毫畢現,他才恍然察覺,眼睛居然在不知不覺時好了。
窗外,奈良鹿嶼一手抓着車頂的檐,一手放在窗邊,整個人挂在車身上。頭貼得離窗戶有些近,暗沉耐髒的衣服是戰國忍者的标配,所有頭發全部紮起,在腦後綁成一個小辮子。模樣像他想象中的一樣,有些喪喪的帥氣。
奈良鹿嶼猝不及防和月生四目相對,在對方停頓片刻用一種觀察的視線掃視自己時,暗道一聲遭了。急忙跳下車,隻在窗口露出一個頭來了,手在月生看不到的地方稍微整理了一下剛剛動作時弄亂的衣服。
随後低下頭絕望地看了一眼,在月生疑惑的視線中,他開口問道:“月生,你的眼睛是不是能看清東西了?”
“對,剛剛小睡了一會兒。醒來就發現眼睛好了。”月生笑眯眯地看着奈良鹿嶼窘迫的樣子。不過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吩咐:“那個宇智波的孩子剛剛包紮好。不宜颠簸,将他帶到車裡來吧。”
“是”奈良鹿嶼退到車後,看到了擠眉弄眼的族人。以這個距離,族人肯定聽到了他和月生的對話。也就是剛剛的窘迫被人看完了。
他若無其事地走向山中野,對方正抱着那個宇智波的孩子,看到他來,将手裡被綁成繭的人遞給他,還調笑道:“我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在意形象了。看你下次還扒不扒月生閣下的車。”
當時昏迷中的月生大概不知道。但是其他人一清二楚,在月生昏迷的那小會兒,奈良鹿嶼幾乎是貼着窗戶去聽裡面的動靜。在他帶着人離開車廂時他就已經察覺月生狀态不對,所以一直探頭探腦。在敲擊窗戶時,他已經有些急切的意味,所以在月生拉開窗簾時才會看到奈良挂在車上的模樣。
不過所幸一切都好。奈良鹿嶼抱着人往牛車走,其實想想也沒什麼,别的忍者都是這樣穿的。他才不在意月生第一眼看到他時是那樣随意的模樣。
很快,他将人送進了車廂中。月生接過宇智波乾一,就直接将他抱在懷裡。奈良鹿嶼皺起眉頭,但并未開口。
“鹿嶼,你看,這樣大的孩子居然已經在戰場上和其他忍者搏鬥了。”他垂眸看向懷裡的宇智波乾一,這是哪個弟弟?記憶中很多的聲音都叫他大哥,他應該擁有許多弟弟才對。
“忍者的孩子,六歲就要上戰場了。這樣的年歲,恐怕已經在戰場厮殺了兩年。”可以輕輕松松奪走你的生命。這話他藏在心裡,在他眼中上了戰場的孩子便不可稱之為孩子。同情在戰場上是緻命的。想必月生也是心中有分寸的,沒叫人拿掉對方身上的束縛。
月生并沒有回答他,他看着宇智波乾一蒼白的小臉,想起奈良鹿嶼告訴他的話,他說,這孩子不愧是宇智波家的人,一股子狠勁,要不是他下手快,這孩子就給自己身上貼上起爆符自盡了。
又想起記憶中那位長者的話,忍者的孩子年幼要上戰場,難道平民的孩子就幸福得到哪兒去麼?不也是六歲,或是更早就要負擔起一些家務了。
他腦中宇智波乾一蒼白的臉和初見金太郎時握住的那雙瘦骨嶙峋的手交錯出現在他的眼前。嘴裡泛起了野菜湯的苦味,現在金太郎最幸福的事依舊是能一天吃三頓米飯。
或許一開始就錯了吧。他閉上眼睛。
————
宇智波乾一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他坐在大哥懷裡聽大哥講出門遇到的趣事,突然有個沒有臉的人突然喊了一聲大哥。大哥放下他就跟着那人離開了。他急忙去追,原本的屋宅消失不見,變成了大塊大塊的黑色鬼影。大哥和另一個人不斷往前走,他腳下的路被無限拉長,怎麼追也追不上大哥。
漸漸的,他擡腿越來越重,低頭看才發現路面化作柔軟的濕土,沒擡一次腿,就陷入一分,最終全身都無法動彈。而遠處的人影早已消失。他隻能焦急地大喊,大哥!然後那個身影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大哥!”情緒激蕩下,宇智波乾一睜開眼睛坐起身。想伸手卻發現手無法動彈,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全身都被捆住。他轉過頭,看到床邊坐了一個人,就是他昏迷前所見的那個和大哥幾乎一模一樣的人。
月生在乾一還在昏迷時就将對方口中的布取出。手腳稍微放松了些。但不打算解開繩索,畢竟他目前眼睛雖然複明,但查克拉依舊有缺陷,隻能維持覆蓋全身的幻術,無法再調動查克拉進行攻擊或防禦。萬一這孩子醒來時暴起,已經将其他忍者遣散開來的他可沒有還手之力。
“你是誰?”收斂住激蕩的情緒開口問,他生怕是他被下了幻術,所以才把那人看做大哥。
“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隻記得,我叫月生。”看着警惕炸毛的弟弟,月生笑了笑,揉了揉對方炸起的小短發,像個全副武裝的小刺猬。
宇智波乾一更警惕了,這個人甚至知道他大哥的名字。一定是别有用心的人派來的。
月生被弟弟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逗笑,看着縮到牆角的弟弟。他假裝沉下臉陰冷靠近,在宇智波乾一警惕的目光中收起了自己的幻術,露出了瞳孔中帶着六瓣蓮的眼睛。
查克拉随着幻術的收起和主人的有意釋放露出些許,在宇智波乾一震驚的目光中,月生緩緩開口:
“是哥哥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