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内，血腥味越重，黎洵來前特地換了一身衣服。一頭中長黑發随意紮起，羅馬“XII”的發卡夾起劉海，将所有碎發都别到腦門後，露出一雙黑眸。他的眼神一直在空洞和淩厲間搖擺，像是要撥開劍鞘，露出所有鋒芒。

白色長袖修長貼身，隐約可以窺見腰部精瘦修長的輪廓。擦弄手腕處白皙透亮的新生人造皮，手指輕微一勾，伯林立馬伏在他身前，活的像一條立在主人身前哈氣的獵犬。

一條指哪打哪的獵犬。

下颚輕擡，示意伯林先行探路。伯林瞬間會意，四肢并用以一種極度反人類的姿勢沖了出去，不過片刻，便銜着一條細長的蟲肢回到他面前。

蟲肢的寬度分布極不均勻，頂部堅硬粗壯末端柔軟狹窄，這看起來不像是在發育成熟的個體上誕生的……東西……

“都清理幹淨了？”

“嗯嗯，都清理幹淨了，哥哥！”

“嗯，走吧。”黎洵冷漠地示意伯林丢掉那一節肮髒的蟲肢，繼續前進。他拿出個形似老舊懷表的個人終端，打開手電筒模式的同時挂上3D導航，帶着伯林穿過層層疊疊複雜的通風管道。

他要先去檢查E區。

一路上黎洵指揮了柏林很多次，解決了很多潛藏在暗中的蟲怪。管道内的血腥味飄蕩，惡臭的鹹腥無孔不入，灌溢滿整個隧道。

黎洵指揮的很順手，一開他還會進行一些言語上的指示。後來，隻要他想，伯林就會像設定精密的機器人那樣，按照程序路線進行進準的殺戮。

又是一輪新的殺戮……

黎洵輕輕摩挲懷表樣式的終端，有的時候他自己也很驚訝——伯林如此好用。就像是天生屬于他的刀刃，用的順手，用的心安理得。

綠色的血水推擠成河，四周空氣黏連不堪，越是深入，周圍的情況越是糟糕，伯林也不再離開他獨自“狩獵”，而是寸步不離的守護在他身側。

三十公分厚的管道上開始出現不規則的坑坑窪窪，坑坑窪窪越來越密集，部分的管道面還出現了不同大小的缺口。黎洵很熟悉那些不規則的缺口，他曾在那些神秘實驗室的玻璃窗邊見過，是腐蝕洞。

具有強酸的生物腐蝕液體所灼穿，造成的洞口。

一開始，一人一蟲還有下腳的地方，到了後面，通道幾乎被腐蝕穿，露出黑洞洞，沒有邊界的通道。

他就知道，這事沒那麼容易完。按住瘋狂抽動的太陽穴，他将E通道全線都劃為該封鎖通道。做好這一切後，他沒有選擇繼續前進，而是将個人終端的射出的光照到腐蝕穿的通道下。

“靠……”

這一照可把黎洵唬得不清，牆壁上全是屍體，一具具沖怪的屍體挂在牆上，像是被無形的釘子給串住了。怪異扭曲的屍體疊疊樂，從底部一直疊到上方，最近的那隻蟲怪，距離他也不過隻有半米之遙。

——咯哒咯哒。

那具屍體猛地抽動身，頭部呈180度扭轉，兩雙突出眼眶的眼珠子糾纏打轉直盯黎洵，朝他撲來。來不及呼喊，那雙眼睛便已經貼到了他面前，伯林蟲聲尖銳嘶鳴，瞬息間化為蟲形蝶翼靈活攜卷起厲風，要切掉那雙肮髒的眼睛。

按理來說，蝶系蟲族擁有數量足夠多的小複眼，它們能将捕捉到的生物行為慢放，拆解。并迅速做出反應，回擊敵人。

按理來說，确實是這樣的。可是……

那雙蝸牛般構造拉長的雙眼卻以一個極其靈活詭異的姿勢躲過了伯林的攔截。它拐了個彎，交叉直沖黎洵的雙耳。

細微的小口從眼睛出拉伸，一排小小的利齒張開，要是被它碰到，定會被掏空腦袋，後果不堪設想！

狂躁與恐懼瞬間淹沒了伯林，可是即便他瞬間蟲化也無法改變再抽身救人已經來不及的事實。

——咻。

“母…”在伯林緊縮的注視下，黎洵瞬間動了，暗處刀刃凸起，以雷霆之速割斷了那兩雙眼睛。啪塔一聲，兩條眼睛掉在地上，如魚一般翻騰了兩下，随後迅速萎靡，呈脫水狀死亡。

在确認母親安全的一瞬間，伯林利落的将詐屍的蟲怪解決了。它下手極狠，瞬息之間，蟲怪所在之地就隻剩下一堆細碎的紅色綠沫子。

比絞肉機處理的還幹淨。

汗水浸濕衣衫，黎洵仍舊沉在被襲擊的陰影中，一陣後怕。剛剛要不是伯林幫他拖住了時間，要不是出門前選的武器正是雙持折疊長刀，要不是他在最後掙脫了僵直的機體反應……他不死也得殘！

黎洵思緒一片混亂，真個腦袋像是打架一樣疼，整個人昏昏沉沉的。腳下黑漆漆的洞口如噬人的深淵，光是注視着，就讓人腎上腺素狂飙，心生可怖。

好要回去，他不想繼續探索了……

怎麼辦，好想回去，頭……好難受……

鬼知道繼續向下會有多少這樣的怪物竄出來。他不想死在這，不對……他不能死在這。不對不對。他得下去，他要回家，他必須安全返航。

“我要回去，時光機項目還在等我重啟，純白高塔還不能倒……”昏沉的低語響徹整個洞口，落到底部後又層層疊疊反彈回來。與他的本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詭異的樂章。

他發出聲音，聲音回推着他，聲與欲構成的浪潮推着他，推着他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