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害怕,你已經安全了。”
一如既往溫和的聲音從耳畔傳來,是霍欽然。
“隻是,你的視力在車禍中受到損傷,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霍欽然輕輕地說,仿佛在說一件如同吃飯睡覺一般的平常事。
這是獨屬于霍醫生的、溫情的冷靜,有撫平一切波瀾的神奇功效。
沈麟稍稍心安,但還是忍不住試探着問道:“醫生,我的視力還可以恢複嗎?”
“你不用擔心,好好休息治療。”
半個月之後。
患者的視野從完全黑暗逐漸變成半透明的混沌,已經可以模糊看清東西的大緻輪廓。
與視力訓練同時進行的,還有肢體功能恢複訓練。
沈麟的雙腿都因傷被固定,今天終于可以撤下輔助裝備。
她眼前模糊,艱難地辨别病床邊緣,緩緩下床站穩。
她調動乏力的肌肉,艱難嘗試着邁出一小步。
可是腿腳卻沒有按照腦海中的預定軌迹行動,笨拙而不靈活,踉跄着向前跌倒。
視力本就不好,看不清地面和四周,找不到扶手在哪裡,趔趄時心中的恐懼陡然上升。
在近乎絕望的片刻,她感受到一隻手向她遞來,掌心向上。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握緊救世主之手,借力穩住。
霍欽然醫生的手溫暖有力,牽引着她緩步向前。
每移動一小步,都需要腦子和肢體相配合,耗費巨大努力才能成功,行動極其緩慢。
可是霍醫生絲毫沒有不耐煩,而是對她給予充分鼓勵。
“不着急,慢慢來”“試試跨上這個台階”“再來一步”……
心中不由得湧起暖流,醫者仁心這個詞語在此刻變得具體化,沈麟對霍欽然産生了無條件信賴的感覺。
在一次又一次的醫生或護士陪同訓練之中,她的身體機能漸漸恢複,直到可以獨立行走,進行正常活動,視力也基本恢複,不會影響日常生活了。
但是嚴重車禍留下的心裡創傷卻依舊存在。
她在恢複初始時期,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不斷出現的夢魇重映車禍瞬間的恐怖景象,讓她即使在白天也精神混亂。
幸虧有專業的心理醫生和主治醫師相配合,不斷給她做心理建設,這才逐漸将她從恐慌抑郁的泥潭中拉出來。
患者是被擔架擡進醫院的,現在卻是以健康人的姿态獨立走出醫院。
時隔數月,徹底康複的沈麟再次回到醫院,對霍醫生握手言謝,并且奉上一面錦旗。
這一次,沈麟的身份不再是患者,而是利用周末時間自願幫助病人的義工。
這個情景劇想體現醫患之間傳遞責任感和愛心的積極影響,有沖突也有溫情,放在醫院的新年活動上表演十分合适。
而沈麟的表演将病人每一階段的處境都表達得淋漓盡緻,無論是剛失去視力的無助與絕望,還是恢複階段的痛苦和堅強,都牽動着每一個觀衆的心。
極其完美的節目效果讓大家幾乎忽略了,這其實是沈麟隻看過一遍劇本就直接參加彩排的效果。
科室主任帶頭鼓掌,“沈老師演技太好了,是誰把你請來的?真有眼光啊。”
沈麟回頭看向霍欽然,兩人相視一笑,“是霍醫生讓我來試一試的。”
主任将贊賞的目光投向霍欽然,但是随即想起了什麼,對沈麟猶豫道:“沈老師,不知道您這邊的參演報酬是……”
沈麟畢竟是待爆劇大女主,主任怕費用太高支付不起。
隻見沈麟微微一笑,說道:“不用報酬。我本身就是霍醫生的患者,她确實很關照我,也很負責。演個小節目,舉手之勞而已,很高興認識大家。”
主任從心底欣賞沈麟的性格,她覺得沈麟情商很高,性格随和,演技又好,這樣的人一定會大火。
于是也随之笑起來,對霍欽然說道:
“霍醫生,那你一定要請沈老師好好吃一頓,我們汐語市的特色美食必須安排上,你們年輕人負責吃,我負責報銷。”
看看時間,衆人說笑着各自回歸崗位繼續工作。
沈麟即将走到電梯前面,準備與霍醫生告别。
隻見霍欽然蓦然擡眼,用她那标志性的、如同平靜湖水一般的溫和語氣問道:
“沈麟,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約飯。”
沈麟本以為科室主任隻是客氣客氣、随口一說,沒想到霍欽然竟然來認真邀請她。
平時大家總是叫她“沈老師”,冷不防被霍欽然直呼其名,沈麟微微一怔。
或許是剛才表演情景劇時兩人身體接觸的情節有很多,沈麟覺得自己即使跳出所扮演的角色,也對霍欽然産生一種天然的信賴。
仿佛她們是相識許久的朋友,心底的親切之情油然而生。
霍醫生就站在面前,一塵不染的白大褂平整無一絲褶皺,沈麟甚至可以聞到随風飄來的、獨屬于霍欽然的洗衣液柔和清香。
霍欽然包含萬物的深邃眼神似乎将她吞噬其中,沈麟堅信在那雙看似平靜溫和的眼眸之下,一定翻湧着驚濤駭浪。
這個女人一定是隻披着羊皮的狼。
溫柔隻是表象,真正隐藏在氣質裡的攻氣是掩蓋不住的。
沈麟認為自己一向識人很準,這次也不會例外。
“看起來你還沒有想好。”
見沈麟沒有說話,霍欽然露出微笑,打開個人二維碼,向沈麟遞去,
“那麼等你考慮好了,随時聯系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