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布的意識剛脫離夢境,大腦有點懵,他像往日一樣,回顧了一遍夢中所學,加強記憶,然後坐起身,出門上工。
就目前的州府間運輸水平,三州百姓隻能保證最基本的生存,基本到什麼程度呢,理論上來說是餓不死的,但是饅頭馍馍混個半飽、衣不蔽體跟有魚有肉、冬暖夏涼是有嚴重區别的,三州中不乏幫派割據,搶劫偷竊事件頻發。
林布找的活計是靈液開采,報酬是一天六張餅,水不限量供應,但都是混有泥沙小蟲的,常常有工友拉肚子,生病一天就沒當天的飯吃,前一天不吃飯第二天就沒力氣幹活。打上來的靈液數量不夠,工頭是不發餅子的,所以生病的人很快就沒了。
林布今年十七,卻早已開始負擔起自己的生活,硬要說為什麼的話,大概是沒有可以依靠的親人了吧。
到了靈液田上方,巨大的鋼鐵機器在轟隆隆運轉,雖說是北域淘汰下來的舊貨,但工頭都把它當作寶貝,林布走到自己崗位上,發現往日與自己搭配的工友不在,問了旁人,又是一個拉肚子的。
老工人搖搖頭,“小張啊,挺勤快的孩子,可惜命不好啊。”
林布臉色不大好,每天的靈液提取都有硬性指标,雙人搭配是最佳方式,靠他一人恐怕加班都完不成,他不死心地追問,“有新的人頂上嗎?”
老工人憐憫地看了他一眼,“想什麼呢,那些大老闆恨不得我們一人幹兩個人的活,哪裡有閑人。”
林布的心沉了下去,他一言不發走向偏僻處的茅房,忍着惡臭敲敲門,“張豆?”
裡面傳來工友弱弱的聲音,“阿布啊,我感覺自己快死了。嗚嗚嗚,我就不該圖省事,喝沒燒開的江水。”
他說的江是赤江分支,流經南域七州,是南域的母親江。
南域有句老話——喝過赤江水的人無論走多遠都将回到這裡。
看似對這條母親江充滿了眷戀,但本地人會告訴你,喝過赤江水的人在去醫館前都走不出南域。
今時不比往日,蠱師在南域栖息了千百年,每一條江河都充斥了奇奇怪怪的蠱毒,最有名的要屬轸州的彩河,一整個彩虹顔色,整條河散發着夢幻的色澤,據說是旁邊駐紮着個蠱師家族,常年往河裡傾倒煉蠱廢棄物,長此以往,各種毒物混在一起,就成了彩色。
林布聽到茅房裡工友的哀嚎,心知他能不能挺過來隻能靠命,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難過,安慰了幾句便走回自己的崗位,加班幹總比沒工作強,能掙的一個半個餅子,也能熬過一天。
隻是今天熬過了,明天呢?沒有工友配合,他要一直加班嗎?這裡人上工的平均時長是六個時辰,就算加班,他的身體又撐得了幾天?
就在林布憂心忡忡之際,他的餘光忽然瞥見路邊的小草,有些眼熟,退回去再看一眼。細細觀察了一番後,林布大喜,他摘下胡亂生長的小草,沖到茅房門口,咚咚咚一陣急促敲門。
“張豆!張豆!你把這些吃下,止瀉的。”
這裡地段偏僻,除了張豆沒有外人聽見他這番話,不然早有人嘲笑了。
張豆當然也是不信的,這裡荒涼的隻剩下野草了,哪裡來的藥,因為腹瀉,他快虛脫了,哼哼兩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你試一試,這是我在夢······有個很厲害的人跟我說的,你出來以後生服或者煮水喝掉。”林布察覺到他的不信任,也沒更好的說服方法,隻好把草藥放在茅房前歪脖樹的枝丫上,用石頭壓住,“我給你放樹丫上了,你要是疼得厲害就試一試吧。”
張豆沒吱聲,林布仁至義盡,快步返回崗位,果然,片刻崗位上沒人,工頭就罵開了,林布彙報了工友拉肚子的狀況,工頭随意點點頭,敲打道:“雖然小張身體不舒服,但你要還想吃上餅,就好好幹。”
林布沉默地點點頭,他工作了一上午,中午短暫休息時看見張豆面色發白地來上工了,雖心有預料,但面上依舊有驚喜之色,“你好了?”
張豆猶豫了下,點點頭,“不拉了,但沒力氣,你的藥好像真的有點用。”
林布唇角上揚,又努力壓下去,沉穩地點點頭,“那你下午看儀表盤,我來操作。”
任務安排後,效率又重新回到了正軌,直到晚上下班,他們小組抽出的靈液竟能換到十個餅子,明天應該不會餓肚子了。
分别時,張豆遲疑了一下,對林布道:“謝謝,以後有需要盡管叫我。”
他下午沒再鬧肚子,知曉是林布采來的草藥的作用,自然記下這份恩情,人情向來是珍貴的東西,林布獲得了勞動力尚存的搭檔,又得了人情,心下自然歡喜,在入夢後再次見到笑吟吟像隻狐狸的講師後,心中恐懼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