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了院落,蘇籠沙吩咐下人打掃,自己則陪在兩人身邊,設置了一道隔音結界,輕聲道:“劍主,爺爺是不會把始作俑者交出來的,這關乎蘇家顔面,但我可以幫你。”
青稚雅收斂了在蘇家主面前的怒氣沖沖,周身氣勢變得平和内斂,她挑起眉,“你從中能得到什麼?”
蘇籠沙俊朗的面容浮現出一抹陰狠,他神識掃了圈四周,确定沒人監視後緩緩開口道:“買兇下毒殺人的乃我庶弟蘇夜泊,他娘頗得我爹寵愛,對劍主弟子下手,也是想争搶些功勞,好在老爺子前邀寵,這本是我家内務,未曾想牽連到劍主弟子,蘇某實感慚愧。”
他态度放得極低,好像真的很愧疚因自家權利鬥争誤傷了無辜群衆,同時話中也給那個庶弟上了眼藥,暗示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完全可以聯手,合夥弄死這不聽話的弟弟。
此間行家梅鬼華把身子往檐柱上一靠,目光懶洋洋地看着交談中的兩人,全然進入看戲模式。
青稚雅對這段成分不明的話不置可否,她挑挑眉,“我希望所有參與者能得到律法制裁,不會牽連不知情者。”
雖然律法中毒殺他人者,同居之人也要被流放,但青稚雅不想牽扯不知情之人,她隻想讓罪犯受到制裁,給其他蔑視法律、草芥人命者一個震懾。
蘇籠沙搖頭,“正規的審判途徑走不通,我所說的幫忙是暗中動手。劍主,我保證他會比斬立決死得更慘。”
梅鬼華微笑,饒有興緻地看向話題的另一主人公。
青稚雅捏緊了拳頭,反問,“你覺得我一定要蘇家交出主犯是為了洩憤?是,我恨斑斓暈奪走了弟子的性命!但我更恨他為一己之私,将斑斓暈如此殘忍的毒施加在一群孩子身上!修者不傷凡人!這是鐵律!”
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好像夜空的星子,整個人都熠熠生輝,“若是因修行而身殒,那我無話可說,這是修者的命,但是那群孩子還沒踏上修行之路,甚至連氣感都沒練出來,他們隻是一群普通的、誰也沒招惹的小孩!”
“今日他作為蘇家子幹出這樣的事而不受罰,他日别的權貴是否紛紛效仿?這天下法理何在?公道何存?”
蘇籠沙無奈,“劍主請勿激動,這些事在世家中很常見,究其原因,還是他們種植了蘇橋帶出去的種子,這件事換蘇家誰來都不能忍,當然您現在該種的也種了,收也收了,之後如何,估計長老那兒還得商量一下。”
語氣很溫柔很寵溺,但是話中之意明顯是在指責青稚雅多管閑事。
“叩叩”,梅鬼華擡手,輕敲了兩下所靠的柱子,皮笑肉不笑地對看過來的蘇籠沙道:“你這是求人的态度?”
蘇籠沙面色沉了下來,冷聲道:“蘇某誠心與劍主相謀,互利互惠罷了,閣下可莫要挑撥。”
梅鬼華撩起眼皮,眼尾暈染開的金紅閃粉更襯得他神态散漫,慵懶中暗含輕蔑。
他冷嗤一聲,“我家姐姐這麼優秀,想合作的可不止蘇大公子呐,你好像還有幾個手握實權的叔叔?”
蘇籠沙喉頭一哽,當真是被拿捏住了七寸,他雖占長占嫡,可未必是闆上定釘的下下任蘇家家主,其間貓膩不足為外人道。
倒是小瞧了眼前這人,竟調查過蘇家,比貿然莽上門的滌塵劍主難纏多了。
蘇籠沙一咬牙,把計劃和盤托出,“蘇夜泊私下販賣斑斓暈患者,對方是前些日子東域通緝的‘浣溪沙’。劍主乃大義之人,若撞見交易現場,數罪并獲,蘇夜泊再受家裡寵愛,隻怕也難逃責罰。”
耳朵捕捉到特殊字眼,青稚雅眼睛微微睜大,“你說他在和誰交易?”
蘇籠沙察言觀色能力一流,探究道:“浣溪沙,莫非劍主知道這個組織?”
他一邊用言語試探,一邊觀察青稚雅神色變化,心思電轉間,好像明白了什麼,接下來的話變得更順暢了。
蘇籠沙暗道一聲“天助我也”,按捺住内心欣喜,更加賣力地抖落所知道的情報,“這個組織一直在背地裡做人口生意,不知多少家庭因它破碎,蘇夜泊私下裡與這樣的組織合作,實乃家族敗類。在下門客已掌握了他們下次交易的地方,劍主到時候人贓并獲,定能以此說動家主。”
青稚雅手背青筋輕微隆起,她克制住内心的波動,反問,“會讓他得到審判嗎?”
蘇籠沙面上一片為難,他覺得這個劍修實在固執,為什麼非要執着于官府發落呢,暗殺或者把人搞得身敗名裂不是更解恨嗎,你這樣搞不僅不能殺雞儆猴,還會得罪一大批權貴,何必呢?
蘇籠沙打算做最後一次勸說,當然,得摻雜點私貨,“現在是爺爺做家主,蘇夜泊怎麼也算他的子孫,開堂會審有損蘇家顔面,指望蘇夜泊得到公正審判,還不如支持在下上位呢。”
“劍主,我保證!隻要當上蘇家家主,立刻整頓家風,第一個處罰蘇夜泊,下大牢抑或斬立決,悉聽尊便!”
他熱切地看向青稚雅,希冀這位腦子再僵化一點,指不定就被忽悠着扶他上位了呢?再不濟,多砍幾個跟他争權奪位的叔叔兄弟也是功德一件啊。
一旁梅鬼華看不下去了,人家劍修是一根筋,但你這麼忽悠過分了吧,還想幫你掃清障礙,幾粒花生米啊,醉成這樣。
他望向陷入思索的青稚雅,年輕劍修垂下眸子,密而長的睫毛打下微小的陰影,半晌,她問:“時間,地點。”
蘇籠沙給出了有用的情報後,很有眼色地帶着打掃完的仆傭告退了,院子裡剩下知府和一衆階下囚,青稚雅對知府溫聲道:“勞煩您這幾日照顧他們了。”
說罷,轉頭問梅鬼華,“有沒有生命相連的蠱?我怕知府大人滅口。”
梅鬼華指尖微彈,一片熒光沒入衆人體内,原本還有小心思的知府吓得立刻裝鹌鹑。
兩人前後腳進屋,“吱呀”一聲關上門,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青稚雅望向梅鬼華,後者挑挑眉,“嗯?”
青稚雅撇開臉,有點不自在地道:“方才蘇籠沙說過的話,你以前也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