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稚雅在踏上船闆的時候，臉色便徹底繃不住了，她現今身處結界内，一層的嘈雜聲撲面而來，随之而來的還有“嘩啦啦”骰子滾動聲，空氣裡飄散着若有若無的煙草味。
一樓是個開放式大廳，玩鬧交談人不知繁幾，但可能是設有特殊結界，喧鬧歸喧鬧，具體想聽清人們交談内容，卻是一片模糊。
高階修士五感靈敏，青稚雅不适應地皺起眉，邊上侍奉的小厮詫異地望來，梅鬼華笑着攬住她肩膀，用滿是炫耀的口吻道：“白兄往日怕是沒來過這等妙地，今兒兄弟做東，包你玩得盡興。”
一旁小厮目光灼灼，青稚雅打起精神，好像極力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口中打着哈哈，“家裡管得嚴，倒叫紅兄瞧了笑話，小弟初來此等場所，不知其間趣處，紅兄不妨推薦一二，花銷算小弟賬上。”
小厮收回目光，幹他們這行的難免警惕些，若覺察出不對上報給東家，好處少不了。
雖說能上船的都經過初步篩選，但偶爾也有自诩正義的愣頭青闖進來，這種人悄悄解決掉就行，不能打擾旁的客人雅興。
梅鬼華帶着青稚雅坐到大廳角落，瞧見她被熏得難受，悄悄從儲物袋裡拿出他送的香囊挂在腰間，唇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他揮手讓伺候的小厮退下，輕聲介紹道：“那些人抽的阿芙蓉，屬于有品階的靈植，具有成瘾性。”
有品階意味着對修士也奏效，具備成瘾性······那影響可太大了。
青稚雅嗓子發幹，她澀聲道：“浣溪沙準備對世家下手嗎？”
梅鬼華搖搖頭，低笑，“這次不是暗宗。”
青稚雅迷惑地眨眨眼。
梅鬼華也不賣關子，把所知道的盡數抖落，“是宸迦墨矣對西域的報複。”
青稚雅愣了愣，一時不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人物。
梅鬼華表情有些奇特，那雙碧色眸子裡閃爍着晦暗不明的神采，“宸迦墨矣，宸迦一族的族長，和你一樣，不世出的修煉天才。”
不過心眼子比你可多太多了，充分诠釋玩權謀的心都髒。
他換上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揭露宸迦與西域之間的龃龉，“表面上宸迦作為南域霸主對外外交，當然，帝羅是絕對不承認的，但是早些年宸迦和西域關系還是很好的，雙方聯合起來坑過北域不少次。”
“但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西域想要宸迦臣服，聯合世家狙擊宸迦糧價，硬生生逼得一傀儡化地區糧食賣不出去。宸迦靠西帝羅靠東，繞道賣到東域成本太高，北域被徹底得罪了，不會在這個時候伸援手。”
“于是宸迦的農民賣不出糧食，他們自己又消耗不了那麼多，支柱産業塌了一半，那幾年要不是有靈液貿易撐着，恐怕不需要帝羅聯軍打過來，宸迦自己就得垮。”
“如此大仇，以宸迦那锱铢必較的性格怎麼可能忍着？反正土地閑着也是閑着，種了糧食又銷不出去，宸迦墨矣幹脆鼓勵百姓種阿芙蓉，種出來的賣到西域，不僅解決農人吃飯問題，還消耗了西域的未來。”
“當然，這東西一開始是被包裝成珍貴藥材出售的，它确實也有一定的止痛鎮咳之效，但易成瘾，等西域世家發現時，呵呵。”
“而你知道，宸迦是玩傀儡的，傀儡印這個東西呢，在人意志薄弱的時候最好下。”
聽到這裡，青稚雅的嘴忍不住張大，這······太狠了吧，絕戶計也不過如此。
不是，這麼機密的東西你怎麼知道的啊！這是我能免費聽的嗎？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他好像比暗宗還兇殘诶。
這就是世家嗎！！！
也對，不能以蘇夜泊、蘇籠沙的水平來衡量世家水平，有失偏頗。
梅鬼華看她臉色就知道小姑娘在想什麼，輕輕一笑，“當年的帝夜修也是這般，橫行無忌，他那一輩的兄弟姐妹死得隻剩帝羅納，此人比宸迦墨矣大一輩，雙方有得較量了。”
青稚雅久久沉靜在驚天巨瓜中無法回神，還是梅鬼華微擡下巴示意，“蘇夜泊要上樓了。”
她回過神，站起身便要跟上去，被梅鬼華一把拉住，身形不穩向後倒去，被另一隻手托住了背，才重新站好。
青稚雅聽到小夥伴疑惑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幹嘛？”
這是我該問的吧，你拉我幹嘛啊。
她回頭看向鎮定坐着的梅鬼華，後者緩緩地收回手，語氣詭谲，“二樓不是你該觸及的領域。”
怎麼不能觸及了，都出來捉賊捉贓了，還有什麼是我這個尊貴的客戶不能看的？
青稚雅沒好氣的道：“那我跟着他那個接頭對象。”
“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動手了。”梅鬼華優雅地攤開手，一隻小小的蠱蟲飛落他手背，“過程都記錄下來了，浣溪沙在這兒弄了個銷金窟，達成了不少黑色交易。劍主大人，登場打擊犯罪組織，解救無辜百姓的時候到了。”
青稚雅有些遲疑，她環顧四周，似乎不知道劍指何方，總不能把一船的人都砍了吧？
梅鬼華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這次售賣的斑斓暈患者在另一艘船上，而這艘，全船上下，沒有一個良善，阿青，不要心軟。”
青稚雅想了想，走向邊上侍從，問：“舫主在哪兒？”
侍從笑容彬彬有禮，“請問客人是有哪裡不滿意嗎？”
冷光伸縮的劍氣抵在了他喉頭，青稚雅壓低了聲音，“帶我去找她。”
侍從表情不變，眼裡似有譏諷，大概是嘲笑青稚雅自尋死路吧，他微微颔首，走向二樓樓梯口。
青稚雅想到剛剛梅鬼華的話，腳步一滞，她有些猶豫地回頭看去，發現那裡已沒了搭檔的身影。
前方侍從站定，似乎在無聲詢問“客人怕了嗎”，青稚雅扭過頭，不發一言地跟上，雖然相信小夥伴的情報，但有些東西還是親自問清楚比較好，這裡既然是浣溪沙的畫舫，舫主應該知道很多吧？
二樓相較一樓清淨很多，也不是大廳開闊的布局，而是陳列着一間間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