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畢州邊陲,一處大廠房。
夜深人靜,纖細靈巧的身影翩若驚鴻,點着牆頭踏月而至。
青稚雅買了份輿圖,順利找到當歸藥坊所在地。
就讓她——正義的小夥伴,夜探當歸,揭秘買賣斑斓暈患者的陰謀!
借着月光在廠區内瞎轉悠,青稚雅忽聽前方有響動,正好,可以找人問問路。
貓貓祟祟的劍修躍上竹梢,悄悄探頭,然後呆立當場。
看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問:“你在幹嘛?”
月色下,那個勤勤懇懇的背影擡起頭,露出張娃娃臉,蓬松的卷毛看上去手感不錯,肩上搭着辮好的小辮兒,一雙渌波色的大眼睛貓兒般靈動,是個看上去就十分跳脫的少年。
少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睜圓了眼,瞧着從竹梢上探出頭的女子,讷讷道:“你是大俠嗎?”
這回輪到青稚雅眼睛睜大了,啊這,是無法拒絕的回答。
“一定是吧!”少年目光熱切了起來,那張尚帶有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崇拜。
他站起身,走到青稚雅所在竹子下邊,一連串的誇贊脫口而出,“要不然怎麼能輕飄飄地站在竹子上,這一定是輕功吧,俠女姐姐,你是來救這裡斑斓暈病人的嗎?”
關鍵詞觸發,本來就對“大俠”這個詞無法拒絕的青稚雅清了清嗓子,立刻戲精上身,一本正經地點頭,“沒錯,我就是來處理此間事的遊俠,世有不平事,我自一劍斬之,除暴安良專業戶,此處事件詳情,小友不妨細細說來。”
少年海豹鼓掌,兩枚小小梨渦随着笑容浮現,甜得不得了,“俠女姐姐喊我小君就好啦,因為當歸影響到我家業務了,老闆派我來拔對家能源管。”
青稚雅窒息,青稚雅不懂,青稚雅大為震撼。
她有點猶豫是不是該先把這個少年扭送官府,他看上去未及冠,犯的也不是不可挽回的錯誤,最重要的是,他還喊我俠女姐姐诶。
青稚雅努力收斂飄蕩開的心思,嚴肅道:“你這是在犯罪知道嗎,你們老闆是教唆未成年犯罪。”
少年嘴角拉平了些,他悶悶道:“我及冠了姐姐,還有這些能源管連接的是煉化池,如果不拔掉,那些斑斓暈病人被送進池子裡後,很快就會被煉掉,這是緊急避險。”
哦,緊急避險,想得還挺周到。
然而青稚雅的關注很快拐到另一件事上,她重複了一遍,“煉化什麼?”
小君鼓起臉頰,這使得他看上去更像個孩子了,“斑斓暈病人啊,他們被丢進池子裡,煉出來一桶桶顔料,用車裝運出去。”
青稚雅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問:“這裡不是藥廠嗎,這些人不是來幹活的嗎——就是那種通過勞動來掙自己藥費的合法交換。”
反正浣溪沙是這麼宣傳的,雖預料到其中有貓膩,可這虛假宣傳中水分也太多了吧。
小君用關愛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在說好好一個小姐姐,怎麼就那麼天真呢。
“騙他們的啦。”小君爬起身,拍掉身上泥土,“病人還能動的時候就在生産線上工作,不能動了就拉到煉化池裡榨幹最後一滴血,上一批被拉走的人剛來的時候天天罵一個叫滌塵劍主的家夥,結果被拉走的那天又哭着喊‘滌塵劍主救命’‘我錯了’之類的話。”
青稚雅聽得一怔,她發現自己犯了個錯,她憑什麼覺得那群世家為了保留人證就善待從船上下來的患者呢,又憑什麼在見到那個小女孩後就默認他們都回到了家鄉呢。
察覺到她低沉下來的情緒,小君安慰道:“俠女姐姐,你是來救他們的吧,跟我一起把這些輸送能源的管子拔掉!”
青稚雅一噎,她看着從管子口冒出的汩汩靈液,想到這玩意兒的價格,心痛地掏出了儲物袋。
小君:???
小君一臉驚愕地望向在他眼裡一直散發着正道之光的俠女姐姐。
俠女姐姐輕聲道:“浪費可恥。”
好······好吧。
但是偷能源也好不到哪裡去吧?雖然他們的初衷并不是來這裡偷能源。
事情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正當小君機械地将儲物袋口套住管子口時,他聽到青稚雅幽幽問:“當歸的老闆在哪裡。”
小卷毛興奮地擡起頭,“做了他?”
“問些事情。”青稚雅按了按眉心,“勞駕帶個路。”
小卷毛特别積極,他利索地站起身,拍着胸脯道:“這個您放心,當細作我可是專業的,現在這個老闆以前就是個種草藥的,後來娶了花家旁支外嫁女兒的表姑的舅舅的外孫女······”
一張小嘴嘚啵嘚啵,當歸老闆的家底被抖了個幹淨,青稚雅給儲物袋設置完定時回收的法術,耐心聽完這段八卦,認真勸道:“以後好好學門手藝營生,别跟着現在老闆了,沒前途。”能幹出派夥計到對家拔能源管的事,可見不是啥正經人。
小君點點頭,“嗯,我以後争取自己當老闆,不過,俠女姐姐你别看我們老闆商戰合法但有病,實際上大家都這麼幹,比起殺人投毒,都是小意思。”
青稚雅噎了一下,“哪裡合法了?你們西域的商戰太炸裂了。”
小君聳聳肩,“在西域就是這樣啊,财力為尊,但有矛盾,砸錢解決,解決不了的就商戰,商戰在西域是合法的,不管以什麼形式。”
青稚雅知道王室衰微,但沒想到連走兩個域,個個法外狂徒,重溟遲早要完啊。
本着替天下百姓考慮的責任,她問,“沒人遵守國法嗎?”
小君虛着眼,“除了中央王城,誰還聽那一套啊,别說王法,就是北邊那些滿腦子肌肉的蠻子,想靠武力讓咱屈服都沒成功。在西域,還得靠銀子,金銀就是王道,其他什麼都得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