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側頭看了她一眼,小菊立即局促地低下頭,望着自己沾了泥點子的粗布鞋,還有華美毯子上自己身上低落的水漬,尴尬地隻想逃跑。
青年端起酒杯,哼笑道:“你親自去接的就是這賣花女?”
聞人公子叫來侍女帶小菊換身衣服,嗓音清潤,“在我眼中,女孩子都是可愛的,不分貴賤。”
離去的小菊聽到這麼一句話,她被侍女領進了洗漱的房間,之後的話語聲模模糊糊再也聽不清了。
但她此時内心分外感激,感激聞人公子的善意,也為自己所欽慕之人品性端良而欣喜。
所以她完全沒聽到兩人接下來的話。
青年攤了攤手,“看來今天晚上你會很忙啊,那我先告辭了。”
聞人桑擡了擡酒杯,“漆雕兄若是喜歡她的皮子,不妨留下來共賞,若隻做香露的話,血肉足矣。”
青年擺擺手,“經受風吹日曬的賣花女能有什麼好皮膚,你自個兒留着吧。”
聞人桑歎氣,“漆雕兄還真是挑剔呐,大家小姐精心保養的皮膚你嫌香粉腌入味,天然無雕飾的皮膚你嫌斑痘皺紋多,真不知道何樣的皮才能入漆雕兄法眼。”
青年露出自得的神情,“聞人,不是我說你啊,撒這麼大的網風險很高啊。我的藏品可樣樣是精品,專挑天生麗質、靈氣淬煉、粉黛不施的修士,要趁着人還活着的時候······”
兩個法外狂徒交流完自己的人體美學,青年起身告辭,聞人桑也不挽留,确如漆雕所言,今晚的他,會很忙。
眼見着小菊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走過來,聞人桑招了招手,眉眼含笑,柔聲問,“小菊,你喜歡香露還是人偶?”
小菊不知道公子問這話何意,但她也對滿庭芳這家店鋪所售之物有些了解,有些忐忑地露出一個宛若雛菊綻放的笑,“香露吧,來買花的姑娘說,公子店裡的香露比花兒更香。”
說着她看到被擺在桌上的竹籃子,裡面的幾束金盞花蔫嗒嗒地躺着,經受暴風雨的摧殘,眼見是賣不出去了。
聞人桑笑容加深,他将桌上沒怎麼動的菜肴推向小菊,“小菊姑娘多吃一點吧,吃飽了帶你去參觀我的調香室。”
小菊含羞應下,伸筷向往日從未品嘗過的玉盤珍羞。
那一晚過後,滿庭芳門前再無賣花女小菊,永不對外出售的百寶閣架子上多了一瓶“笑靥金”。
類似的案子很多,隻不過這些女孩的家裡要麼突然多了筆橫财,要麼據鄰居說搬離了白虎城。
以上是一群常年遊走于諜報界的專業細作,聽了上司的命令專門來調查,才挖出的鮮為人知的秘聞。
青稚雅用神識閱讀着梅鬼華遞來的玉簡,臉色漸漸沉下來,匆匆吃完午飯,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夥伴上樓,三樓私密性比二樓更高一些,但每間包廂内仍未設結界。
青稚雅放出神識,感應到小夥伴生命體征良好,稍稍松口氣,同梅鬼華訂了花醒對面的包廂,開始默默觀察裡邊的情況,說起來,雕刻還是她的拿手手藝。
梅鬼華面對着熟悉的材料,也有幾分物是人非的恍惚,想到自己成為人類之前,本體也是在傀儡師手上這麼千雕百琢誕生的,隻感覺命運的神奇。
雖然有一半心思在對面包廂内,但兩人還是用人偶室中配備的材料各自做了件小号的娃娃,圓溜溜的大眼睛,可愛的包子臉。
做好一看,好嘛,都是想象出來的對方豆蔻/舞勺之年的模樣。
相顧無言了片刻,青稚雅忍不住道:“我那會兒沒有嬰兒肥。”
笑死,鄉下壓根吃不飽,面黃肌瘦的哪有這麼憨态可掬。
梅鬼華也道:“這也不是我的模樣。”
見鬼,剛被做出來時他連五官都沒有,還是開啟靈智知道美醜後給自己畫的,用他傀儡師的話說就是“你一搞暗殺諜報的,要什麼臉”。
話沒毛病,但不能跟他家阿青說。
于是面面相觑了片刻,兩人又叫來侍從,再上兩份材料,重新雕刻自己小時候的模樣,完工後,相互交換各自成果。
于是青稚雅手裡有傻白甜萌妹人偶一隻,蒙面擺出帥氣姿勢的刺客版梅鬼華人偶一枚。
梅鬼華手裡萌版卷毛小辮子人偶一枚,瘦弱叼草枕着手臂仰躺青稚雅人偶一隻。
“你這麼小就投身殺手行業了?”青稚雅挑眉。
“是啊,無良老闆不做人。”梅鬼華面無表情吐槽,“倒是你,這個年紀不在太微垣嗎?”
他可是聽說滌塵劍主很小就被她師姐撿回去了,可以說是太微自小培養大的。
“不是啊,我是快及笄的時候,有魔修到村裡搞血祭,被師姐救下來的。”時間過去太久,青稚雅都快不記得那段時光了,日後所見的血腥太多,導緻現在回想起來,已經沒有什麼波瀾,村人或許早已投胎了吧。
不過那時候師姐素手撥琴弦,一擊滅魔修的風華她至今難忘,也正是被那樣的師姐救下,才萌生了“想要成為師姐一樣的人”的想法,之後測出修真天賦後便順理成章地留在太微修行。
梅鬼華眼神一動,“東域那一帶的魔修基本都是你滅的,是不是因為······”
青稚雅撓頭,“有一部分啦,最主要原因還是他們聚在一起,身上惡念深重,容易孕育惡靈,其實我滅惡靈更順手一點。”
因為不用跟人打交道,其中彎彎繞繞太多了!
或者蹭同門的智慧也行,有外置大腦幹嘛不用呢?
梅鬼華看着這姑娘清澈的眼神裡帶着單純,深深歎了口氣,想着要是哪一天自己跟她分開了,這怎麼叫人安心。